龙图大陆,关于禅寺,流传一句话———
梵镜山上禅宗寺,
吠陀峰顶渡厄门。
禅宗寺就在临安府的梵镜山上。
临安府属于龙羲帝国东境钰州,江南水乡,富庶繁华。
禅宗寺,自然香火旺盛。
渡厄门则在冰墟山脉的吠陀峰上,地处龙羲帝国西境幽州边界,苦寒之地。
当地百姓虽生活困苦,礼佛却极为虔诚,把吠陀峰上渡厄门的大德高僧,视为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在妖骨傀儡飞天降临龙鼎广场,
大肆噬咬龙骧兵士的那个暗夜,
禅宗寺,正在闭关打坐的悲弘大师突然睁眼,破关而出,夜观天象,叹道,“贪狼、破军、七杀,三星连珠,血魔现世、灾陷苍生。
我佛慈悲,阿弥陀佛!”
尔后,他修书一封,寄给渡厄门掌门苦云大师,相约数日后京城长安相见。
大约已有近百年,禅宗寺和渡厄门素无往来了。
两大禅寺,
一东一西,
镇护龙图大陆。
平时无事,两派各修各的宗派佛法,鲜有联系。
如今,妖骨傀儡祸临人间。
渡厄与禅宗需再度联手,方能拯救苍生!
悲弘大师带着唯一弟子皮拉姆
由东往西,去往京城。
苦云大师派出座下大弟子木泥头陀由西往东,前往长安。
跟在师傅身后的皮拉姆,高鼻深目,乱草般的头发呈深棕色。
他,有点鬼灵精,一路上调皮捣蛋,却极少挨训。
比如,他会在客栈,将生鸡蛋藏在骑马女孩的马鞍中,
待那女孩上马一坐,听得一声娇娇的尖叫,皮拉姆就捂嘴偷乐,一溜烟跑远。
而师傅悲弘大师顶多说,“《慈悲心经背到第几篇了?”
这时,皮拉姆才会从怀中掏出那本《慈悲心经,装模作样地大声朗诵给师傅听。
说来也奇,悲弘大师在禅宗寺地位极高,辈分比禅宗寺主持孤鸣大师还高一辈。
但他收的这个唯一弟子皮拉姆,还是个俗家弟子,可不是那种看破红尘、一心修佛的虔诚弟子。
一天到晚在禅宗寺,这皮拉姆不是跑下山喝酒吃肉,就是带着一帮小和尚上山烤野猪。
皮确实皮!但禅宗寺上上下下倒是挺喜欢、维护这个俗家小师叔。
禅宗寺的小和尚们都猜测,“皮拉姆这个俗家小师叔,肯定大有来头,定是什么皇亲国戚,不然悲弘师祖怎会收他作自己的关门弟子,还是唯一的那个。”
其实,皮拉姆只是北狄部落一个牧羊女的儿子。部落村民都说他父亲是虎萨帝国一个越境收皮毛的商人,具体不详。
要说没来头吧,还是有点!皮拉姆八岁那年,渡厄门掌门苦云大师依照先师无痕圆寂时,留下的谒语“兽岭以南,牧羊有善”,
一路找到魔兽岭以南一个村子里,按照生辰八字,经金瓶掣签,将皮拉姆认定为本门的轮世神童,欲接回渡厄门,尊为轮世宝佛。
同时,禅宗寺的悲弘大师,依据卦象签辞,找到皮拉姆,欲带回禅宗寺,收其为徒。
二人相持不下,皮拉姆的母亲便建议抓阄选定。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最终由悲弘大师把皮拉姆带回禅宗寺。
皮拉姆小小年纪,却颇有定见,死活不肯落发为僧。
悲弘大师也不以为意,道:“一切皆佛法,万物皆缘佛。”
许其当俗家弟子,戴发修行。
师徒二人走进长安城的东门。头一回来京城,眼见街上车水马龙、人流如织,
比临安府的繁华,有过之而无不及,尤其是街上的姑娘们普遍比临安府的小家碧玉要高挑,容颜嘛各有韵味。
“师傅啊,徒儿觉得京城的母老虎比临安府的母老虎风姿不同,别有一番风味。”十六岁的少年郎皮拉姆在师傅面前,向来口无遮拦,想啥说啥。
悲弘大师敲了一下他的额头,“保持正念,去默诵《慈悲心经。”
“噢!”皮拉姆知道,弹额头是师傅对他最严厉的处罚,说明师傅有点生气了。
皮拉姆赶紧从背囊里翻出那本《慈悲心经,一边默念,一边偷瞄师傅的脸色。
白眉及肩的悲弘大师面色如常,领着皮拉姆去了侠客山庄。
渡厄门的木泥头陀早已到了。只是他衣衫褴褛,在山庄门口的街边,铺了一张草席,在那闭目打坐。
“到了?!”悲弘大师大师问。
“到了!”木泥头陀双手合十,“见过悲弘大师。”
“见过那些尸骸了?”悲弘大师问。
“没。那埋骸之地,朝廷严令封禁。”木泥头陀道,“其实那埋骸之地,贫陀自能找到。只是掌门嘱托,起煞尸骸不可擅动擅闯,一切皆听大师吩咐。”
“沿途,老衲已听过不少传闻。此次血魔起煞甚是凶险。吾等要谨慎而行。”悲弘大师道。
“大师,那下一步,应当如何?”木泥头陀道。
“这几日,先打听消息,再探查京城四周可有异动。”悲弘大师缓缓道,“必要时,老衲自然要和朝廷知会一声。切记,要低调行事,不然会引起世人恐慌。”
“嗯!”那木泥头陀起身就走了,将化缘碗钵和那破草席皆留在原地。
悲弘大师带着皮拉姆走进侠客山庄,要了一间楼上的厢房,落脚休息。天黑时分,那木泥头陀回来,在草席上盘腿打坐,一言不发。
悲弘大师和皮拉姆下楼,在厅堂,要了几碗米饭,一盘豆腐、一份青菜、一盘藕丁。
“正苍,盛完米饭,送给木泥陀。”悲弘大师说。
正苍是师傅赐给皮拉姆的法号。
“直接叫他进来吃,不就好了。”皮拉姆道。
“渡厄门修苦行。那木泥陀是不会进来的。”
“那我们呢?”
“妙行!”
“噢。”皮拉姆似懂非懂地端着米饭出去了。
他把米饭放到那木泥头陀跟前。“阿弥陀佛。”木泥头陀把那碗米饭倒进自己的饭钵中。
“木泥陀,跟我进去吃。看你这瘦的。我可以给你搞点肉。”皮拉姆蹲下来,看着他吃饭。
木泥头陀无动于衷。
“真是个呆子。怕是修苦行,修傻了吧。”皮拉姆就走了,心想,当年幸好来了禅宗寺,不然就得跟眼前这木泥陀一样,出门就得讨饭,连口肉都吃不上。
夜夜夜,夜太黑。
这大概是宇文烈,头一次觉得京城的夜,如此之黑!
乾宗皇帝坐在銮驾上。
宇文烈戴着镣铐,被一名金吾卫牵着,像条狗样跟在后面。
不,准确说,还不如狗。
狗,不高兴了,还能汪汪乱叫两声。
但现在宇文烈不行,他再愤怒,再痛苦,也只能咬着牙“呜咽”两声,把哭声咽进嗓子里。
世界,就是如此残酷!
失败的人,哭都没有资格。
忠王府在翡翠湖壹号。
曾被世人称为“壹号王府”。
銮驾徐徐落在王府门口。
走进王府,
满头白发,年逾古稀的忠王——宇文忠跪在花厅,
身旁一起跪着的是他的女儿宇文婧。
花厅,烛灯灿亮,照亮的却是惊惶与恐惧,以及报复的快意。
“微臣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乾宗皇帝却不接话,看着“忠王府”那三个字的牌子,慢慢道,“忠王,如今这个忠字怕是要去掉了吧。”
“微臣,微臣对陛下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啊。陛下!”宇文忠匍匐在地,又仰头看着乾宗皇帝,老泪纵横。
“绝无二心。来,看看你的好儿子。”乾宗皇帝扯起铁链,一把拽过狗都不如的宇文烈。
“宇文忠,你自己问问他,做了什么?问问他,做了什么?”乾宗皇帝暴喝道。
宇文忠站起来,一耳光抽在宇文烈的脸上,看见了他裤裆处的淋淋鲜血,
哭着捧住宇文烈的脸问,“烈儿,烈儿,告诉爹,为什么?这是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宇文烈一扭脸,避开父亲,嘶吼道:“为什么?你问我为什么?
我告诉你,我想做一个人上人,做一个可以用任何方式保护自己家人、自己爱人的人上人。
这样,母亲就不会因为吸食人血,而被你亲手诛杀。
你告诉我,吸血续命,哪里错了?你问问这个狗皇帝,
他的皇座底下,到底流了多少龙羲子民的鲜血?是不是成千上万,数十万的人,皆为他而亡。
而母亲呢,只是要那么几个人的血而已。为什么?你来告诉我,为什么啊?”
宇文烈像猛兽一样怒吼,头发散乱。
“爹早就说过,吸食人血,定遭天谴。
看看现在,看看现在,这就是我们宇文家遭受天谴的报应啊。
烈儿,你为何如此执迷不悟啊?你是不是受了鸠摩劫那个魔头的蛊惑,肯定是的,肯定是的!”
宇文忠爬过去抱住乾宗皇帝大腿,苦苦哀求道:“陛下,陛下,当年微臣随陛下平定北狄叛乱。
陛下令我屠杀血洗北狄鸠兹部。鸠兹部被我尽皆屠戮,唯独留下部落祭司鸠摩劫。
微臣只是想带他回来,给夫人治病,不曾想埋下天大祸根。陛下,烈儿定是受那魔头蛊惑。”
“受人蛊惑?”乾宗皇帝一脚踢开宇文忠,“那问问你的好儿子,
与丽妃私通,是不是受人蛊惑?
兵变逼宫,是不是受人蛊惑?
召唤傀儡,是不是也是受人蛊惑?”
“狗皇帝,这些都是我做的。来啊,杀了我,快点杀了我!”宇文烈昂首骂道,青筋暴涨。
“想死?!哈哈……朕早就说过,有时,活着比死去更难。”乾宗皇帝又俯身去看宇文忠,“听见了吗?忠王,你可知这是什么罪吗?”
“诛……诛九族。”
“很好!忠王还没有老糊涂嘛。”乾宗皇帝转身看着一直跪着,浑身发抖的宇文婧,威严道,“抬起头来!”
宇文婧仰起脸,满脸是泪。
“真是可惜,正值妙龄啊。”乾宗皇帝叹道。
“陛,陛下,求陛下放过婧儿啊。此事与她毫无瓜葛啊。陛下………
老臣带烈儿自当伏诛,求陛下看在老臣戎马征战四十余载,身上刀痕二百九十八处,放过婧儿。陛下”宇文忠跪在乾宗皇帝脚边,不停磕头,磕得满脸是血。
“是哦,你倒提醒了朕。”乾宗皇帝把宇文忠扶起来,“忠王军功卓著,朕怎么能杀忠王呢?杀了忠王,岂不寒了龙羲将士的心?”
“陛下,微臣如何做?陛下才肯放过婧儿。”宇文忠终于揣摩到了乾宗皇帝的心思。
“写罪己书,自裁以谢天下!”乾宗皇帝冷冷道。
宇文忠一愣,旋即说道,“懂了,懂了,微臣懂了!微臣一定照办。”
“不是在家。后日午时,玄武门城楼。”乾宗皇帝留下这句话,让金吾卫押着宇文烈、宇文婧离开忠王府,
把苦楚、悲愤、无奈都一股脑儿都留给了这个为龙羲帝国征战千里、流血无数的忠王。
当年,那句流传在龙羲帝国百万虎豹骑中的话“忠王在,军心安”,怕是要被彻底洗刷掉了………
从此,龙羲再无忠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