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宗言一边说，脑海中一边浮现出早上开会时候的场景。

在他挂掉何顺的电话以后，他大哥的电话就接踵而来。在程宗敏的办公室里，还没等对方开口，顾宗言已经明白了他大哥要说什么。

“我不建议这样做。”顾宗言冷清的声音响起。

“为什么？”程宗敏有几分疑惑，“你如果担心何顺不够可靠的话，我还有别的一些方法。比如……”程宗敏压低声音说，“先问候一下他在家乡的父母。”

“我已经调查过了，何顺之所以突然需要这么大一笔钱，不仅仅是见钱眼开，更是为了给他那卧病在床的父亲治病。俗话说，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如果他不够老实的话……”

“程先生，你可能误解了，我不是这个意思。”顾宗言抬眼看向他，“我想表达的是，我不赞成这个做法，不赞成这种交易。”

“哦？”程宗敏听到这里不禁挑眉，“……不赞成这种交易？这可一点都不像我那聪明的弟弟会说出的话。”

“你应该知道，竞争对手那里，也有我们的人。”程宗敏站起来，转身看向落地玻璃外面另一栋高耸的写字楼。

“那边看上去还是这么的富丽堂皇，但是据可靠的消息表明，这不过是表面上的，他们内里已经开始人心动摇。这个时候只要我们抓住机会，在这座塔上顶上搭上一块倾斜的积木，很快，这座塔就会倒下来。而我们前进的路上就会少一个非常大的阻力。”程宗敏眼中全是不加掩饰的野心。

顾宗言安静的听他说完，脸上还是不为所动。

程宗敏良久没有听到顾宗言的回答，不禁叹息着转过头来看他。顾宗言目光依然平静如水，即使和他对视，也毫无波澜。

“宗言，你知道吗？”程宗敏轻轻拍拍他的肩膀，“现在的你，已经没有了以前的理性和锐利。”

“开始学会了怜悯，同情，和遵守一些不必要的所谓的规则。”程宗敏取过两个玻璃高脚杯，分别往里面倒上红酒。

“说得好听，就是更富有人情味。可是在商场上，这就是妇人之仁。”程宗敏放下红酒瓶，将其中一杯递给顾宗言，“来，这是产自你最喜欢的酒庄的，我们一边喝一边聊。”

顾宗言看了那杯红酒一眼，却没有伸手接过来。

程宗敏皱眉，然后收回手，叹息着说，“你果然变了，现在是连酒都不碰了吗？”

“看来，那位叶小姐对你的影响真的很深。”程宗敏呷了一口红酒，“这样下去，只会让你身上的弱点越来越多。”

“我并没有变，”顾宗言回答道，“变的是你。还记得之前你说过，为了保持头脑清醒，永远都不要在办公室里喝酒。而今天，你违背了自己的原则，不仅在喝酒方面，还有处事方式。”

程宗敏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冷笑着说，“那就当我以前说过的话都是错的，从现在开始，我要修正这一切。”

“你认真想一想，虽然我之前再三禁止，这办公室里禁止喝酒，但是这栋楼里有多少人在阳奉阴为？”

“我何尝不想光明正大的竞争，可显然，我们的竞争对手并不这么想。这种商业机密的交易，不就是他们先开的头吗？”

“我曾经也想过，多留一些慈悲怜悯之心。可是你看看，林晓礼做了什么事？你想要对人客气，礼让三分，那些人却只会更蹬鼻子上脸。”

“从前我和你一样，对我们家老头子说的话不以为然。可是你看看外面这一片土地，”程宗敏抬手指向落地玻璃窗外的风景，“想要屹立在这里不倒，就要够狠。想要成为最强的存在，有时候也必须不择手段。”

“只有成为金字塔尖上的最强者，才不会轻易的倒下。”

顾宗言将目光收回来，转身往门口走去，“程先生，你喝多了，趁中午好好休息一下。”

程宗敏靠在办公椅上，对着顾宗言的背影缓缓道，“……怎么，现在竟然连你也不想听我说话？”

“不是。”顾宗言站住脚步却没有回头，“等你清醒一点，我们再谈工作上的事。”

……

“宗言？”叶雨琪提醒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沉思，“电梯到了，我们走吧。”

“嗯。”顾宗言收回了神思，和叶雨琪一起进了电梯，将眼底复杂的神情全都掩盖在缓缓合上的电梯门后面。

另一边，半个小时前。

看着顾宗言的背影离开，良久听不到里面的动静，许晴有点担忧地推开门，却见程宗敏正低头看着办公桌上的酒杯，默然不语，连她走进来都没有反应。

“程先生，半个小时后您还有一个饭局，现在需要休息一下吗？”许晴犹豫了下还是出言提醒，“你看上去有点醉了。”

她走上去想要帮忙收拾下桌面，程宗敏却按着她的手，“不必了，就这样吧。”

许晴愣了愣，终于还是收回了手。

“我现在看上去，是不是很憔悴？”程宗敏突然问。

“……看上去是有一点累。”许晴实话实说。

“是不是连你也觉得，这件事我做得很过分？”程宗敏揉揉眉心问。

这是一个令人意外的问题，许晴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怎么不说话？”程宗敏追问。

“我只是觉得有点惊讶，因为，”许晴轻声的说，“你从来不会质疑自己的决定，更加不会就已经决定的事情再询问我的意见。”

“是吗？”程宗敏叹道，“所以在你眼中，我也是个独断专横，不讲道理的人？”

“怎么会呢？您多虑了。”许晴四平八稳的回答。

“不用说这些客套话了，连我亲生弟弟都是这么想的，你有同样的想法，一点都不稀奇。”

许晴嗅着空气中浓浓的酒味，忽然觉得眼前的人有点陌生。

“对了，我明天下午有什么日程安排？”程宗敏问。

这是许晴回答的最多的问题，她几乎想都不用想，就给出答案，“明天下午2点要去项目参观，四点半有个会议……”

“全部帮我取消掉。”程宗敏淡淡地说。

“取消掉？”许晴很惊讶，“这两个行程都比较重要，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我说取消掉就取消掉，不必再问。”程宗敏的声音有点低沉，“我明天下午有重要的事情，不回来办公室。有任何情况你尽量安排一下，实在不能解决的就留到我后天回来再说。”

许晴本来还想说几句话，然而在不经意的看到桌面上挂历后，她吞下了原本想说的话，顺从的说，“好的，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