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宗敏一向是个时间观念非常强的人，他的办公室里挂钟以及台历都要在显眼的地方。

许晴一低头就看到，台历上明天的日期，被用红色笔画了一个圈。她忽然记起，在她来到程宗敏身边之后，每年的这个日期，程宗敏都会消失半天或者一天。在这段时间里，所有人都无法找到他，包括被所有人认为有特权的自己。

而到底这一天是什么日子，程宗敏去了哪里，做了什么，没有人知道，他自己更是从来都不会提及。

许晴甚至会觉得，程宗敏的生活就像是已经被精准计算好的火车轨道，一路不回头的沿着某个既定的方向前进，从来都稳稳当当的不会脱轨，除了在这个特殊的日子。

“怎么，你的样子看上去是有话想要问我？”程宗敏看着许晴若有所思的样子说，“你是不是很想知道，每年的这一天，我都做干了什么？”

程宗敏一边说，一边拿起红酒瓶子想要倒酒，却发现瓶子已经空了，便皱眉把瓶子丢到一边。

这个问题同样让许晴感到惊讶，明明一直都那么讳莫如深，现在他居然主动提起了？

程宗敏淡淡一笑，说，“帮我去买几瓶酒来，我就告诉你。”

许晴看他这副样子，都不知道该不该答应。她掂量了一下，最后还是说，“虽然我很想知道，但是我也必须得提醒您，你一会儿还有很重要的工作安排，还是少喝点为好。”……毕竟还没进合作对象的门，就满身酒气醉醺醺的，着实是失礼的举动。

“你是怕我喝醉了，一会谈不了事情吗？”程宗敏罕见的耐心说，“你跟了我这么些年，我会不会喝醉，难道你不知道吗？”

“我们程家的基因没什么特别，就是在喝酒这方面胜过不少人。我和我的弟弟都可谓是，千杯不醉。”程宗敏抬眼看着许晴，脸上看似有微醺之意，目光却清醒的很。

“没有酒能让我喝醉，除非是……我自己想要醉。”

许晴当然知道他的酒量一向很好，但是今天的程宗敏气质和举动都有点不同寻常，她也不敢贸然的下定论，他到底有没有醉意。

见许晴站在原地不动，程宗敏失笑，又摇头说，“算了，不勉强你了。提醒我本来也是你的职责，你不过是按本分做事而已。行了，你先出去。”程宗敏靠在办公椅上，用手臂挡住双眼，“我在这里休息片刻，到时间了你提醒我。”

“好的。”许晴立刻答应下来，松了一口气，心里却又有点莫名的失落。她替程宗敏掩上门，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心不在焉的整理着一会儿需要的工作文件。脑海中依然盘旋着方才程宗敏的那个问题，“你是不是很想知道，每年的这一天，我都做干了什么？”

是的，她很想知道，她非常想知道！

许晴心里有种直觉，也许只有当她知道了那个答案之后，她才算是真正的了解程宗敏。想到这里她不禁叹息，如果她刚才答应程宗敏的请求，他和她，是不是终于能够更靠近一些？

她纠结了半个小时，准时敲门叫醒程宗敏。然而休息过后的程宗敏似乎已经恢复了之前的状态，方才的慵懒和肆意全部都收敛了起来，又再呈现出往常的高傲和锐气。像是一个已经装备完毕，准备上战场的将军，浑身的气质再没有一丝裂痕，让她无法开口再提刚才的事。

“走吧，”程宗敏回头看了一眼许晴，微不可见的皱眉，“还站在那里做什么。”

许晴答应了一声，马上跟上，嘴里却有几分苦涩。

另一边。

林晓安听着电话那头的声音，一颗心砰砰乱跳。

“我已经在你公司楼下。”徐巍的声音带着风雨欲来的感觉，“现在出来一下可以吗？”

林晓安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你，你今天早上不是有讲座要出外吗？”

“讲座提前结束了。”徐巍回答，声音有点低沉。

“为，为什么呢……”

“为什么？你说呢？”徐巍顿了顿，“你马上下来，我在车里等你。”

林晓安听着电话挂断的嘟嘟声，整个人都愁眉苦脸的，心里非常忐忑，听他的语气，他好像知道了什么。但是明明她一个字都没有提过，保密工作做得很好啊！

林晓安磨磨蹭蹭地走出联安集团大楼，果然看到徐巍的车停在不远处。她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才慢慢的走过去。

“晓安？”

然而，在离他的车还有几步之遥的时候，一个意外又惊喜的男声响起。

林晓安下意识的往旁边看，愣了一愣，“陶然？”

“嗯，是我。”陶然下了车，快步的向她走来，“真巧，在这里遇到你。”

林晓安刚才丢失了一半的三魂七魄瞬间归位，看着陶然的笑容，她的目光却透露出冷漠，“确实是巧啊，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我只是恰好路过……”陶然的脸色有点僵硬。

“哦，刚好路过？市的路千万条，你怎么偏绕到这边来了？”林晓安质问。

“我，我……”陶然，“我”了几声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算了，别说了，你走吧。大中午的都能遇到你，算我时运不济。”林晓安挥挥手，打算绕开他往前走。

陶然一急，马上伸手握住她的手臂，“以安……”

“请你放手，这里没有人叫以安，杨以安已经死了很久了。”林晓安毫不留情的说。

“陶然？”两人争执的声音让徐巍也下了车。

陶然一看到徐巍，脸色马上变得很难看，“你怎么也在这里？”

“这句话应该我来问你。”徐巍边说边掰开陶然的手，将林晓安拉到自己身后，“你来这里做什么？”

“这与你无关！”陶然想都不想马上反击。

“你说的对，与我无关。”徐巍说着握紧林晓安的手，“我们先走，你自便吧。”

“站住！”陶然再次伸手去拉林晓安。

林晓安连忙躲避，却不小心撞到路人，对方的包包正好碰到了她的小腹。虽然只是轻轻地擦过，但林晓安还是脸色一变，下意识的伸手护住肚子，再次站稳之后并没有不适感，她才松了口气。

然而，她的动作已全部被两个男人看在眼里，两人皆马上皱眉，眼里是迥然不同的神色。

陶然神色怔忪，“以……晓安，你……”他的话语支离破碎，仿佛变成了失忆症患者，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得非常吃力。

徐巍则是又担心又责怪，一把把她抱起来，“有不舒服吗？需不需要去医院？”

林晓安摇头，“没事，只是碰了碰，哪里有那么夸张。”

陶然看着这幅情景，觉得自己是个多余的局外人，不禁更加黯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