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得来说,这场选贤大会办得还是成功的。
到最后,俩人已经开始给大家讲解左传了。
别的不敢说,俩人至少在左传方面的功力那还是相当深厚的,因为西汉时的今文学派学春秋主攻的都是《春秋公羊传》,古文学派主攻的都是《春秋谷梁传》,然而现代人学习春秋,反而主学的都是《春秋左氏传》。
左氏春秋是魏晋时的大儒杜预做注之后才被重视起来的的,从那以后左传才正式列入春秋三大传,并在随后近两千年的儒学发展历史上,研究左传的人越来越多,研究公羊和谷梁的越来越少,甚至近乎放弃。
这些士子中的绝大多数可能压根就没读过左传,这现代的专业学生讲起左传来,那确实是碾压一整个时代的了,而且确实是比公羊传和谷梁传要更加的易学易懂。
俩人这么搅和也不是什么坏事,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也算是坐享其成,以道释儒的这个事儿对他们全家都是有好处的,他当然也不可能拦着。
虽然他挺讨厌这些穿越者擅自给自己加戏的,但这两个货戏加的,结果不算坏,以道释儒这种事儿是他们张家的一个毕生追求。
反正这些文化上的事他自己也确是不是很懂,这种事儿在天下大局来说,终究只是辅助,兵马钱粮才是关键。
殊不知就在这南郑距离并不算太远的安阳县内,另一支自作主张的穿越者队伍,正在更加充分的发挥着他们的主观能动性。
“四天师,您……您大驾光临,怎么也不提前派人来知会一声,这这这,这真是,真是有失远迎啊。”
安阳县的县长郑浩,现在官职叫治县大祭酒了,正恭敬地冲着张愧弯腰施以大礼,而张愧的身后,张凯和孙悦则也是冲着他抱拳行礼。
“郑祭酒,我就是来随便转转,吾在汉中未有职位在身,你也莫要太多礼了。”
“好,那四天师,还有两位,且先安坐,吾命人略备薄酒。”
“勿要麻烦了,冒昧来访,确实是有点话想问郑祭酒。”
“四天师请说。”
“敢问祭酒,这安阳县内,共有汉人多少户口,氐人又有多少户口呢?”
“哦,安阳是小县,即便是近些年来收纳的流民多了一些,所辖户籍亦是没有过万,只有九千多户,人口的话,大概四五万的样子吧。”
“九千多户?那也不少了,这要是放在汉中以外,稍微运作一番,县长就变县令了。”
“四天师您说得是,不过若非二天师励精图治,似安阳这般群山环绕,又不临江河的山中小城,又哪来今日之繁华呢?”
“氐人几何呢?”
“这就不好说了,那氐人大体错落于群山以内,以种为基本单位,大一些的种有近万人,小一些的种则可能只有数百人,又因交通不便,平日里也不服王化,官府的命令人家想听就听不想听就不停,不过想来七八万人总是有的,但是您问我再多的信息,我也是一无所知了。”
“最近这氐人可有生事端?往来贸易可曾断阻?”
“没有,最近两年那些氐人都变得特备温顺,已经许久没发生过氐人伤人抢劫财物的事了,相反近来来咱们安阳做生意的氐人却是变得多了一些,县内的大大小小合作社几乎每年都会跟那些氐人做上三四单的贸易。”
张凯对此非常的感兴趣,忍不住问道:“他们这些氐人都做些什么贸易?卖的什么买的又是什么?”
“卖的都是粮食,主要就是稻米、黍米、还有山羊,换的则主要是布匹和食盐。”
孙悦闻言也忍不住啧啧称奇道:“这却是奇了,听说往年这个时候,总有些氐人因水旱灾害之故粮食欠收,或卖出本族年少人口度日,或是干脆就下山劫掠咱们汉人,可是听大祭酒的意思是,这一二年间他们非但自给了粮食,甚至还尤有余力与咱们汉人进行贸易?”
“正是如此,具体的情况吾也不知,但想来,总是一件好事吧?”
闻言,孙悦微微嗔怒都:“安平县境内本就是汉少而氐多,说是个氐县也不为过了,如今氐族发生如此变故其境内必是已有了大变,两年的时间,汝这县长倒是一问三不知了?”
这郑浩被孙悦如此数落,面上登时也有点挂不住了,抱拳道:“这位小弟兄,可是有官职在身?”
张愧介绍道:“这是我二哥新设的抚氐祭酒。郑祭酒,他这祭酒前面虽未加个大字,却是由我二哥亲自指派,还特意吩咐了阎主簿收在身边亲自教导的。”
郑浩闻言,面色变了又变,红一会儿紫一会儿的,好半天才重新恢复了一张笑脸,冲着孙悦拱手而执了个半礼。
“孙祭酒有所不知,咱们安平县,本来就在这群山峻岭的山中深处,您诸位一路从南郑走来,想必这一路有多难走孙祭酒您也心中有数了。”
“然而就算是这样难走的路,您诸位走到这安平县之后再想往深里走,也已经没有了,贸然进山的话,除非有向导领路,否则在这山林深处迷了路,便是想出也出不来,最终只能活活困死在这山中深处。”
“所以这大山深处生活的氐人,从来都是他们主动出山来找咱们,哪有咱们主动进山去找他们的道理?平日里大家接触得又不多,既没有劫掠等治安事件发生,吾自然不会特意去留心他们,汉人都顾不过来来呢,哪有什么心力再去管这些氐人?”
孙悦见状冷笑了一声,退回到张愧的身后索性不再言语,没接他的话。
这其实纯粹就是懒政,氐人毕竟只是山区的农民,不是什么渔猎为生的原始人,山路再如何难行,只要肯去问,去打听,不存在找不到的道理。
再说又哪有氐人都住在大山深处的道理,大多数人肯定还是住在大山浅处的吧?肯定还是有所交流的吧?
无非是绩效考核中没有这个,便懒得去过问罢了,却说得这般理直气壮,这才是孙悦给他甩脸色的原因。
当然,也仅仅只能如此了,再重一些的话孙悦也是不可能说的,毕竟论官职人家更大,总不能真仗着自己离权力中枢更近就肆无忌惮的骂他一顿吧,尊卑还是要分的,否则就是不懂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