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晋迈着沉重的步子走着,他一路都在想着该如何跟令狐安他们说他不能陪他们一起去祈山找天泽涧了。尤其是酌华明天也一定会醒来吧,他是不是该为此向她道歉?想想好像他总是在跟酌华说对不起啊。
酌华不需要他的对不起吧,甚至可能她压根儿就没在意他。当他脑海里忽然出现这个念头时,他自嘲地笑了笑,原来他的对不起只是在乞怜,希望酌华能一次次地再给他机会。
他有点厌弃这样自怜的自己,既然没有能力,何必多想,更何况分内之事都还没做好,还是想想仙剑大会的事吧。想着,他抬起头来。
今夜月华如练,皎洁而温柔。吴晋看到还有一人未睡,他坐在月下亭中,手中拿着杯盏,亦同样望着明月。他身着靛蓝广袖袍,衣上的流云暗纹若影若现,墨色的鬓发随风轻拂在他的侧脸,明明只有晚月,他眼里却有一片星光。
吴晋走上前去,尹逍听到脚步声,转向他,对他点头微笑,并邀他入座。
“吴少侠有心事?”
吴晋虽然笑着,但尹逍却能轻易从他未舒展的眉宇间看出他心绪不宁,他是个观察入微之人。
“尹兄,掌门令我调查仙剑大会之事,我不能同你们一起去祈山了。”吴晋说出这句话之后,心中好像有一块巨石落下了,顿觉轻松许多。
尹逍给他斟了杯茶,茶犹热,冒着白烟缕缕,吴晋接过茶杯时,心头亦是一暖。
“月有盈亏,人有聚散,然则只要仍同在这一片月华之下,就总会有再见之时。”尹逍望着月轮,温和而又肯定地说。
确实如此,吴晋笑了起来,他笑自己跟个焦虑的孩子似的,把一次分别看得如此重,将自己想得如此无力,“尹兄所言极是。”
“你我年龄相仿,不若免去那无谓的客套,以朋友相交,叫我尹逍即可。”尹逍笑着说。
吴晋怔了怔。
他在赋城长大,他师父成为掌门之后,他作为师父的首徒,亦成了大师兄。赋城门规森严,长幼尊卑各有其礼,朋友这个词,他上一次是什么时候听到过,连他都想不起来了。
尹逍见吴晋忽然不说话了,立即致歉道:“哦,是在下冒昧了,吴少侠忘记刚才的话吧。”
“不是不是,千万不要收回刚才的话,能有尹逍这样的朋友,我太高兴了。不要叫我吴少侠,叫我吴晋吧。”吴晋见尹逍误会了,慌忙说道。
这回却是尹逍不说话了,他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吴晋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而在这沉默之中,他也才察觉到周围有异动。
“吴晋,听闻赋城风景也是极佳,明日可否带我游览游览?”尹逍见吴晋也注意到异常了,于是以闲聊的口吻问。
吴晋很快明白了尹逍的用意,他想让埋伏之人放松警惕,遂也配合他开始聊起赋城风光。
有五个人从不远处的树后走了出来,是赋城的弟子。吴晋正想站起身来叫他们,尹逍拉住了他,并示意他噤声。
“你仔细看,他们的样子很奇怪。”尹逍小声说。
经尹逍这么一提醒,吴晋也发觉了,他们走路的姿势犹如行尸走肉,这是心智被控制了的样子。
“不如暗暗跟着他们,看看背后操纵者的目的。”尹逍说完,吴晋点点头,他本也是这么想的。
吴晋尹逍二人一路跟着那五名被控制的弟子,直到来到藏剑阁前。
“我去叫人围住这里。”吴晋对尹逍道。
尹逍转了转眸,“我们目前并不知道他们被什么所控制,如果贸然叫来更多人,就会有更多人有被控制的危险。到时敌我难明,会使情况更为复杂。”
“以你之见?”
“不如让他们进藏剑阁,我们二人也进去,随后将门封住。你手中有清霄,定能除去他们的邪气。若是不行,我们再叫人来也不迟。”尹逍说。
“好,不过我进去,你在门外,如果我不能应付,你就去找掌门。”
吴晋手握清霄,不等尹逍回答,他已经紧跟那五个弟子之后,走进了剑阁。他正想将门反锁,尹逍一下子推门而入,“两个人总好过一个人。”
此时,那些被控制的弟子也早就注意到了他们,他们将二人围住,丝毫不顾半点同门情感,甚至连自己的身体性命都不顾,出招狠厉,只要杀了吴晋他们。
吴晋却不能像他们一样无情,他想制服他们,却半点不愿意伤他们。他的剑似乎与主人心意相合,剑势偏柔。吴晋越来越处于劣势,他的三个师弟向他要害之处刺来,他以剑相抵,就在这时,另两个师弟在他身后,朝他后背刺去。尹逍情急之下,抽出了置于剑阁之中的宝剑,将那两人的剑削开。那两人转身袭击尹逍。
尹逍绕着剑阁的柱子、桌椅躲避,不经意间碰倒了一个烛台,地“轰”地一声裂开,在裂开之处的人,包括吴晋全掉进了地下密室之中。尹逍亦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密室正中央有一个很大的白玉剑台,剑台上氤氲的烟雾裹着一把泛着暗红色光的剑。剑在剑台的右侧,左侧空出的地方让人直觉曾还有一把剑与它相并。
被控制心神的赋城弟子看到那把剑之后,立刻都扑上去抢剑。吴晋下意识挥下清霄,清霄的剑气将那他的师弟们与那把红剑隔开。只是他恐怕不会知道的是,剑台本有封印,他这一剑斩下,亦将剑台封印斩破了。
在这混乱当中,尹逍却已拿下那把被封印之剑。尹逍拿到剑后,立刻挥剑直取赋城弟子的人头,眼见就要见血,吴晋以迅雷之势用清霄挡下了尹逍手中的剑,两剑相撞,声如撕裂穹苍的闪电。
“尹逍,他们是我的师弟!”吴晋惊魂未定,他直视着尹逍的双眼,那双眼睛清澈无辜,就好像当初他挥剑刺向令狐安的神情一样。
不容尹逍说什么,那五个弟子又扑袭而来。尹逍将手中之剑掷了出去,扔回了剑台之上。那五人旋即调转目标,都冲向剑台。
“快走,吴晋!”尹逍拉着吴晋,想趁此时机先逃出去。
吴晋要走之时,忽然发现他的师弟们的后颈处有什么虫子一样的东西粘附着。
“尹逍,你看他们的脖子上。”吴晋边说边迅速提剑刺向了他一个师弟脖子上的虫子。
虫子被刺穿后,冒出一阵黑烟后掉在地上,而他的师弟也随之停止了动作,呆在原地。等他恢复意识,茫然四顾,不知为何在此。
找出原因之后,吴晋心中也有了底气,他与尹逍配合,尹逍诱使他们袭击他,吴晋则从他们身后击杀那吸附在他们颈项间的毒虫,很快,毒虫全部被击杀,吴晋的师弟都清醒过来。
在吴晋与他师弟们解释前因后果时,尹逍将死在地上的那几只虫子都捡了起来。它们的形状好像长了腿的直直瞪着人的眼睛,如今死了“眼睛”皱巴巴的,难看又恶心。尹逍将它们装进了一个荷袋中,揣进袖内。
随后,吴晋领着几个师弟去向掌门请罪去了,因他们把藏剑阁弄得一片狼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