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了安娜,这又要麻烦你了。”
薇拉修女面带歉意,虽说照顾病人是她们应该做的事情,可唯独那个地牢她可不想过去。
“这种事情交给我就好了。”
安娜一向是乐于助人,况且夜晚的地牢确实阴森,而教堂之中也不是所有人都能修炼,这也不是安娜第一次过去给地牢中的老人送饭了。
“真是多谢你了,他总是在白天发疯我们靠近不了,而到了只有晚上才能安稳一点。”
薇拉将一个篮子交给安娜,其实她也曾问过雅各布主教,对于这种明显是传奇的强者,有必要每日准备食物吗?
毕竟从传奇开始强者已经不需要一些生物必备的特征了。
饮水、进食、睡觉、繁衍……
这些每个人都必须要做的事情,对传奇之上的强者而言只有想不想做的区别,而不存在必须要做情况。
“关押对方本来就是不得已的事情,如果连基础的饮食都不准备,那可是对一位传奇强者的侮辱。”
雅各布主教如此说着,毕竟别人可是不吃,而教会方面却不能不准备。
所谓的礼仪便是这样的东西。
不过好在安娜是一个乐于助人的人,而且实力据说也很强大,这样也不用担心会出现什么问题。
“那么等我回来交班。”
安娜接过篮子,里面并非什么珍馐美食,毕竟那个老者已经很久没有吃过东西了。
随着安娜进入地牢,空荡荡的长廊中回荡她的脚步,墙壁上的宝石似乎感觉到了有人的靠近自动发出了光芒照亮了昏暗的路。
“先生,这是今天的晚餐。”
安娜将食物顺着栅栏得到缝隙送入其中,随即便打算离开这里,毕竟对方真的不吃的话,她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幸好传奇不吃饭也不会死。
“你是修斯的传人吗?”
苍老的声音从安娜的身后传来,她转过身去却见那老者虽然身处牢房阴影之中,可双眼却不同之前的浑浊反而清澈如同湖水一般。
他恢复理智了吗?
“我认识你的那把衔枝之剑,当初修斯在螺旋城的时候用它清剿了无数邪祟,我听说他后来死了。”
“嗯,一个下雨的阴天,似乎是旧病复发了,不过他走的很安详。”
经过黑山镇的那件事后,安德烈神父的尸体已经火化,灵魂想来也回归的女神的神国,对于神父的死法安娜没有什么好避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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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真是好笑,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圣徒修斯,最后竟然以这样的方式退场,真是太好笑了。”
神经质的笑容回荡开来,原本清澈的眼神再度混沌了起来,老人的疯病似乎又要犯了。
“嘲笑一个死者,这是一个强者应该做的事情吗?”
“可你知道修斯那家伙曾经是什么模样吗?如果知道他的过去,你想来也会和我一般笑出声来。”
老者笑得更开心了。
那个为了救100人能杀尽99人的疯子,那个为了力量不惜一切代价的狂人,最后竟然放弃了一切的力量,就这样病死在一个不知名的小镇上。
这大概是世界上最滑稽的结局了。
“他是一个坏人?”
安娜回想过往的记忆,每次他问到神父的过去之时,对方总是避而不答。
“不,虽然他做的事情挺过分,可在大体上他还是一个好人。”
“那么强者不应该嘲笑一个好人,这是约书亚教过我的道理。”
安娜已经有着些许怒意了,可她却也没有随意宣泄怒火,一个自己都不能控制自己的人在安娜的定义中便是一个弱者。
无论他客观上有多强,没有控制力量的内心,那不过就是力量的奴隶。
“强者?强者难道能一直强下去吗?我也很强,至少我曾经认为我很强。”
原本在夜晚老者应该安静一些,可他的精神却在和安娜的交流中变得不稳定起来。
这个具体的时间节点大概就是确认安德烈神父的死法之时。
“如果你很强的话,就摆出一个强者的姿态。”
“强者能有什么姿态?你每次赢过一个敌人就会有更强的敌人出现,每次登上一个境界就会有下一个境界等待着你,便是号称最强的里昂,他难道还能和神为敌吗?”
这个世界上不可能有永远不败的人,即便是号称最强的里昂在未来的某一天也会败下阵来。
到那个时候,他一定会变成比自己还不如的东西,毕竟站得越高跌得越狠。
“败了就是结束?”
安娜不理解,为什么有些人对胜负能执着到如此的程度,这显然已经魔怔了。
“胜利就是我的道路啊。”
当一个人成就传奇便能触摸空间的变化与因果的逻辑,以此为基础便能探知世界的构成,将自己的意念渗透进世界之中。
这份意念便是每一位使徒的道路。
当老者的胜利迎来了终结,当他的信念开始崩塌,这便使得他不可避免地跌落境界。
半生的心血付诸流水,这种情况下谁能不看重胜负,谁能不陷入疯狂?
“一招……我一招就输了。”
在战斗之前老者想过很多结果,无论是最后的险胜,还是不分胜负的平局,甚至败北之后身死都有考虑过。
无论哪个结果他都能接受,只是他没想到结果竟然是一招败北,然后对方的评价是……
“不知所谓的东西。”
留下这样的评价对方就离开了,彷佛杀掉他都要脏了手一般。
“他都不屑杀我。”
这大概才是对老者最大的侮辱吧,但是这在安娜看来却是另一种光景。
“那你有没有考虑到,其实最后的结果是你赢了。”
“啊?”
安娜一番话直接让老者愣住了,俗话说骗骗别人就算了,别把自己骗了,到底一个人的脑子多清奇才能得出这样的答桉啊。
在这一瞬间老者突然感觉安娜有一种……脑干缺失的美。
“那我问你来回答,首先当时的决斗有公证人判你输了吗?”
“没。”
开什么玩笑,他们这种强者战斗有几个人不长眼去围观啊。
“那么你在战斗中主动认输了吗?”
“没。”
老者还是要一点脸的,当时他起手便是最强一招,然后被对方尽数破解,虽然没人说可实际上就是输了。
“那么在你没有输也没有死,更是没有人宣判胜负的时候对方离开了,这不应该算对方逃走了吗?”
“你……你的嘴怎么这么硬?”
老者在这一瞬间突然怀疑眼前的修女到底是不是修斯的传人。
这么硬的嘴也不怕和爱人亲热的时候磕伤了对方。
难道这位修女未来的道路便是嘴硬?以嘴硬成神,然后在世界毁灭之后,怕不是这张嘴还留在原地嘴硬道:
“我还没死。”
差不多得了。
“这个世界上确实没有一直胜利的人,不过输掉之后再赢回来不就行了吗?1比1就是平局不算输,再赢一把就是2比1。”
安娜蹲在牢房之前,彷佛在开导小孩子一般将脑海中不多的道理说了出来。
只要赢回来就不算输,再赢一次便是赢。
那是约书亚曾经挂在嘴边的话,那时候的安娜跟着约书亚混三天饿九顿,对方便是用这句话来安慰安娜。
只要赢回来就有饭吃,输是常有的事情,而人生只要赢下关键的一局就够了。
事实上约书亚确实赢了。
那一天他说服了安德烈神父,用自己的未来成为一个好人的“代价”换取了神父的收养。
在那之后两人就告别的乞丐的身份,那些原本欺负他们的乞丐,也在那一瞬间就彻彻底底失败了。
“赢回来……就不算输?”
这是老者没有想过的道路,以前的他追求的是极致和纯粹,任何失败都是污点。
没有人喜欢一件沾了墨水的白袍,无论那个墨水有多小。
老者以前便是这样的一个人,而如今的安娜却给他了一种全新的方法。
既然白袍沾上了墨水,那么就请一位画家在上面画上好看的图桉吧。
为了一点墨水就扔掉一件白袍实在太过浪费了。
“一个普通人长寿一点可以活六十年的光阴,而一个开始修炼的人更是难以估计,一时的胜利无法说明什么,人只要没有死就还有未来,有未来就有无限的可能。”
安娜离开地牢之前留下这样的一句话,这让老者充满了愕然可是……
“可我的路已经……”
“这个世界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便有了路。”
安娜的声音从逐渐失去光彩的地道中传来,这句话似乎也是约书亚说过的,不过到底是什么时候说的安娜却依旧记不清了。
昏暗的牢房中老者怔怔出神。
上古蛮荒的时代,一个个神明走出了属于自己的路,他们变成了她们随后点燃了文明的光。
那么此时的老者能做到吗?
如果是年轻时候的老者,他不屑于回答这样的问题,那时候的他认为这个世界没有他做不到的事情。
现在年迈的他却说不出话,他对自己的未来充斥着怀疑,但是这样的人生不是很有趣吗?
曾经的路既然崩塌,那就重新再建一条吧。
老者看着装满食物的篮子,不知过了多少年他再一次有了饥饿的感觉。
那只是普通的面包,可咀嚼起来却带着一丝甘甜,这种味道却比曾经任何一种山珍海味都要甜美。
他复活了,作为一个人类。
复活。
……
“薇拉?你先回去了吗?”
夜晚的教堂虽然不至于灯火通明,可必要的照明还是有的,只是此时却不见光芒,反而有着一丝丝凉意。
薇拉不可能在没有交班的时候就先回去休息,那么说……
“滴答”
一滴雨水落在了安娜的身上,随后便是越来越多的雨水。
空气很湿润,温度很低令她感觉到寒冷,垃圾堆的臭味袭来,这种感觉让安娜很是熟悉。
“是吗?考验开始了啊。”
安娜看着地上积水的倒影,在那水中映照出来的是一个瘦弱的小女孩,那是她小时候的样子。
能在圣罗琳大教堂做出这样的事情而不惊动雅各布主教,这说明对方也有着教会的背景。
安娜了解了此时的情况,随后光着脚踏向前方,在这片阴冷小巷子的末尾,一位独眼的骑士立于她的面前。
“圣徒修斯的传承者,放弃衔枝之剑或者踏上试炼之路,这是最后回头的机会。”
骑士的手按在剑柄之上,无论是安娜做出什么样的回答,他都会在第一时间做出判断。
“在做出选择之前我有一个问题。”
“问。”
“黑暗圣堂能给予我多大的帮助。”
小小的安娜发出了质问。
黑山镇的那一幕她永远不想经历第二次,要让约书亚独自去面对那样的存在,要靠着约书亚的血才能活过来。
这样的结果……岂不是和还是孤儿的时候一模一样吗?
安娜学习斗气是为了什么?
那是为了保护约书亚的力量。
“嗯?”
骑士眉头一挑熟悉的气味传入他的鼻腔,那是鲜血的味道。
“滴答滴答”
不知何时天上那清纯的雨水变作了粘稠的血水,它们落在地上汇聚成小小的溪流在两人的身边蔓延。
这个是战争骑士的力量。
“呵呵有趣的问题,那么我就默认你要走上黑暗的道路对吧。”
骑士拔出了长剑,做了一个圣殿骑士的骑士礼,随即开口说道:
“饥荒骑士杜兰特,为你献上永恒之梦。”
长剑刺向地面,随后一道道裂纹遍布整个梦境,随着梦境的崩坏一切都陷入了黑暗之中。
……
“她的试炼才开始你就到了吗?圣徒修斯的另一位传人。”
圣罗琳大教堂中,杜兰特合上了手中的经文,他起身看向门口的方向,那是一位年轻的神父。
不过面对一位饥荒骑士,年轻的神父并没有回话,而是将手中的毛毯盖在了一旁熟睡的修女身上。
“安娜她怎么了?”
“放心,只是一场梦中的考核罢了,通过了就是有资格进入黑暗圣堂,没有通过的话……”
杜兰特摸了摸自己的眼罩,那空洞的眼眶中竟然传来一丝刺痛感。
这是被杀意刺激后的反应。
有趣了,太有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