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无奈的除了因为李遗安这个关系户不得不亲自出马的邱正外,还有李遗安的关系户王永吉、以及赵二虎的关系户高第。
一座端庄大气、宽敞明亮,布局巧妙、陈设精致,集北方的大气和南方的细腻为一体的三进大院落中,这会正是丝竹悠扬、莺莺燕燕、春意撩人。
兵部侍郎、加右佥都御史、蓟辽总督王永吉躺坐在一张置于树荫下的躺椅上,舒服的晒着太阳、听着小曲儿、看着教坊司歌姬的艳舞。
太阳不算很热、小曲儿也很悦耳、教坊司歌姬的舞姿更是婉转动人。
让今年不过才四十四岁的王永吉不禁沉溺于其中。
有那么一刹那,王永吉甚至不想醒来,想着就这么永远的睡下去,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这一醒来,就又得面对那一件件烦心事了。
远了说,有正在向山海关推进的李贼和建奴;
近些说,有脾性和做事风格都大变的皇帝;
再近,还有院门外、自己刚轰出的那一位位来找自己说项的七大姑八大姨。
这其中,有为了自己的某个哥哥被逼捐来找自己的;
有为了自己的某个叔叔被抄了家来找自己的;
有为了自己的哪个谁谁被啥啥啥了来找自己的......
说起来,都是些可以破财免灾的、在这个阶段大可以称为鸡毛碎皮的小事。
陛下要钱收买军心,给他不就完了?
找自己有什么用呢?自己这会也不敢触陛下的霉头啊,自己都出了一万两买平安呢。
一位被追杀了几百里、老家都被抄了的人,这会的心智该有多不正常、做起事来能有多冲动,这些人心里没点谱吗?
万一一个不好,自己惹恼了陛下,被陛下抓着祭旗出气,那可就太不值当了。
军头手上有兵,陛下非但不敢妄动、还要费心拉拢;
但自己这些除了嘴皮子啥都没、抓只鸡都费劲的文官,陛下想杀那还不是跟杀只鸡差不多?
尤其是陛下这发饷的圣旨一下,如今在军中的声望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不惧伤亡和后果的话,夺了城中最大的军头、吴三桂的权都不一定做不到,自己又能如何呢?
所以呀,自己还是低调点好,先过了这阵子再说。
“一群鼠目寸光、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之辈,哪里知道真正的问题在哪?些许银钱算什么?只要命还在,多少钱都可以再挣回来!真正麻烦的是,陛下的心性、好像真的大变了呀,往常的他,哪会如此行事?以后该如何与之共处呢?伴君如伴虎啊...”
“不过话也说回来,治天下,终究得靠咱们这些文人,如此,你就少不了要倚重我们,呵呵呵......”
晒着太阳听着曲的王永吉,闭着眼睛默默的想着自己的心事。
几名护卫则是牢牢的把着紧紧关闭的院门,没有王永吉的命令,任凭门外的太太们喊破了嗓子锤断了手,他们都是不敢打开的。
不敢让门外的太太们和那一堆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户们,打扰到了督宪的静休。
王永吉这边是听曲假寐的避世,山海关总兵高第这边却是狂哩哐啷的响成一片、热闹更胜王永吉处。
只是王永吉是靠听曲观舞来分散注意力、打发时间,高第却是靠舞枪弄棒、和亲兵演练武艺。
“啊哈!”
一身劲装的高第一声大喝,握着自己的大棒就是一个横扫。
巨大的力道之下,横扫的大棒速度极为惊人,甚至带起了一阵破空之声。
陪同高第练武的几名亲兵不敢硬接,纷纷跳出了高第的大棒的横扫范围。
许是速度太快收不住势头、许是高第根本就没想收,没了亲兵隔档的大棒、一个横扫就扫在了院子中一棵碗口大的槐树上,将这槐树拦腰击断,吱吱呀呀的倒在了院落中。
如此,高第才尽了兴,将自己惯用的、这根两头裹着数道铁环的大棒抛到了亲兵的怀中,让他收好,然后接过侍女递上来的棉帕,擦起了脸上身上的大汗。
“怎么样,都还没散去吗?”
一边擦着,一边对身边的亲兵队长问道。
“没呢,还都在门外聚着,非得让大人出面去陛下那求情不可,大人您怎么看?好几位太太也都在外头呢......”
亲兵队长语气满是迟疑。
一边是高第,一边是各位太太以及各种亲戚,亲兵队长是两头都不敢得罪,谨言慎行的生怕哪里犯了错。
“看什么?看个球!就让她们在外头晾着,让她们好好的反省反省!一天天的,竟给老子添乱!”
“陛下收点银子养军怎么啦?这些年,他们哪个人不是仗着老子的名望赚的盆满钵满?也该拿出来一点了,总想着自个儿把好处全占完,迟早有被撑死的那天!”
高第一脸怒气,将手中的的毛巾扔回到脸盆中,溅起的水,打湿了端着水盆的侍女满脸。
“一个个的被钱迷了眼,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没钱发饷,谁来守住山海关?留那么多银子不还是便宜了闯贼和建奴吗?”
“你们也是!各去交代好,这个时候切不可生事,再就是各按官职大小去把捐饷给交了。”
骂完门外那堆大大小小的亲戚后,高第看向院子里的一众亲兵,叮嘱道。
“大人放心,卑职一定将大人的话传下去,也绝不会少了陛下要的捐饷。”
“嗯...但也不用多捐,该多少是多少,犯不着在这时候出头。”
“卑职明白。”
“好了,备马,去城头上看看,闯贼和建奴怕是没几日就要到了,城防的事,半点马虎不得。”
“好嘞!大人先换身干爽的衣服吧,马马上就好......”
没多大会,穿上了一身轻甲的高第牵着马、带着一众亲兵,从后门处悄摸摸的离开了总兵府这处是非之地。
山海关的城墙对这时候的高第来说,是远比总兵府要清净的存在。
而且不只是高第和王永吉。
山海关绝大多数的官员,都在皇帝坐镇的绝对高压下,选择了顺从朱由检搞钱发饷的旨意,老老实实的交出了自己的定额捐献。
然后或是闭门谢客、对外面的纷纷扰扰当起了缩头乌龟;
或是对前来托关系走后门的、各种沾亲带故的人好言相劝。
能当上官的,没几个是真傻的,审时度势这一为官的基本原则还是知道的。
所以这一次募饷还算是比较顺利,三月二十三日这天才刚过去一半多、晚霞都还没出来呢,汇总到朱由检手上的进账,就已经多达二三十万两了。
再有个两三天的功夫,六十万两应该就能凑齐了。
到时候加上王永吉库里的那二十万两,八十万两的饷银这一大难题,就算是功德圆满了。
七万军士先一人发十两,还可以剩下十万两,一部分用来发突围路上的功赏和抚恤,一部分留作守城的时候用。
如何守住山海关,是朱由检在山海关面临的第二道大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