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逝去二月来。
钟声未起,牝鸡司晨。
王虎晨早便起了床,用冷水扑了把脸,便走在廊道上,踢在各个房间的门上,“起床了,都给我起床训练!”
一阵怨声怨气后,赵六揉着眼睛打开门,看着不知为何,忽然掌了大权的王虎,讨好道:“王百户,又起这么早干嘛,我能不能再睡会,我昨晚……”
“不行,快快给我列队,双腿并拢站好,甲哥儿已经说过了,平时多训练,战时少流血。
临敌阵之前,比敌人更可怕的,是我们心中藏着的刀枪,而纪律,是让我们手中刀枪与心中刀枪挥向同一目标的重要武器……”
几日下来的训练,徐开地都没有参与,完全是让王虎在代为执行,昔日在闯营中,一来是流转不定,二来是不好特令独行,他只是有意无意,让手下兄弟加强力量锻炼和自我激励增强气势,没有对手下实行军事化的管制,现在这些东西都要补齐。
作战人数一旦多起来,抛开指挥者的指挥不谈,靠的可不就是纪律和军事素质?
不过,日复一日的重复训练,加上天气过了正月,还不见转暖,刚刚习惯了温暖被窝的众人,离开了闯营,心理都会有一个转变得过程。
不用每天怕死挨饿,过上了这样的日子,也不是每个人都还会向往打打杀杀的,谁还不想过上城里人的生活了?面对这种训练心中自然有所抵触。
“我说,王百户这些话你都已经说过很多遍了,再说,现在就算要我们与官军精锐斗兵卒上一斗,我们未必就会输给他们。”
不管怎么说,随着他们进驻应天府,王贵的死亡,渐渐在他们记忆中淡化,成为他们记忆中敬重的当家。
闯营整体下来,死伤难以估量,战况惨烈无比,而他们,作为正面突破关宁军冲出来的“胜利者”,心中多少是有几分傲气的。
“不相上下?甲哥儿要的是不相上下吗?啊!你们他娘的,是不是忘记了,当初冲入关宁铁骑阵营后,战得有多么狼狈!”
“但我们到最后都没有一个人往后退的。”
王虎几步往前,抵着那说话之人的脸,大声道:“所以,你们就还值得培养!你以为,你们起的早?甲哥儿比你们起得更早!
我们整日在屋里带着,他还要出力到城中去,为我们谋伙计,难道只是为了让你们与官军精锐斗一个不不相上下吗?
放屁!随便找个人都能做到的事情,用得着训练你?”
那人抹了眯着眼,抹了一把脸上的口水,“那是为了什么?”
赵六似懂非懂地补了一句:“该不会是想让我们跟他们的将军比吧?”
“啊?!王虎,徐大哥他该不会是疯了吧?我们怎可能跟他们比?”
“啊你大爷,你给我站好了,他就天生比我们多条腿还是多张嘴巴,不就比我们多读了两本臭书吗,你就非得不如他是吧……趴下,一百个俯卧撑……”
王虎横挪几步,又喷了他一脸。
“想想那些拼了命护着我们逃出来的兄弟,他们的仇谁来报,想想你们的亲人乡里,我们都要传宗接代,想想你们日后若是娶妻生子,活在这世道上,谁能护得住他们……”
后院众的训话还在继续,秦淮河上已经有货船开始扬帆起航,徐开地晨间跑步跑到这里,露出了疑惑的表情,“关老先生,这是刚出船回来,又要出去?”
老船家名为关泽,徐开地从西街开始,一直沿着西门跑进城中,绕行一圈,从南边聚宝门出来,正好看见了他在装货,稍微理顺了些气息,上前问道。
“别说了,东家那边前几日那趟,也不知怎的,忽然传消息不让出货,昨夜又派人给我传讯说急着拉走……徐小友,你这是……”
“我四处转转。”徐开地笑道:“顺便做一下市场调查,看看有没有机会开个铺子。”
明后期商人社会地位得到极大提升,士人们弃儒从商,士商想混的情况非常普遍,关泽见得多了,自然就不觉得奇怪,但徐开地的这个想法,显然跟他在老船家心中的形象有出入。
“徐公子不是与赵东家有关系,怎么......”
他话未说完,船货正装好,船工朝关泽这边大喊道:“老关头,装好了。”关泽闻言顾不上再去刨根问题。“老朽不跟你说了,过些时日回来再说,回来再说!”
徐开地看着他远去的身影,长舒了一口气,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往东街走去,正如王虎所说,他在城中走动,正是想要帮兄弟们谋活计,当然这也是在帮自己。
当下这座南京城中,商贾经营典当铺、丝棉铺、药铺、解铺,开染坊、贩漆、贩盐等等,街市两侧,各种商铺鳞次栉比。
徐开地沿途问了几间粮铺,不但问价格,还问我粮源,多是苏湖之地出产,苏湖熟天下足不过如此,而且货源充足,也就是说,明朝的江南还是有粮的。
那朝廷怎么一直捏着西北人的掐脖子,不让他们活?三饷怎么不征到江南这边来,就因为这里有东林人护着?
从一间粮铺出来,徐开地再往东,不久路过成祖为纪念母亲建造的报恩塔,这是一座巨型的佛塔,可近了这边,闹市中喧哗声反而大了许多。
他避开一名推车的车夫,正想要去张望,这里到底有什么热闹的事情。
“公子,公子。”一小胖子提着只竹笼,满脸堆笑走上前来,还没到徐开地身边,就大喊。“将军,我这有只红头将军,公子要不要,要不要!”
徐开地皱起眉头……你这买什么的,上来也不介绍一下,不就显得我很无知?穿越者也不是什么都知道的好不好。
“什么是红头将军?”徐开地上下打量了一眼,这位看起来也就十五六岁的胖子,目光停留在他手上的竹笼子上。
“就是这里头的东西?”
“公子怎会连红头将军都不知道?”小胖子小心凑到徐开地身边。“是蛐蛐!不瞒公子说,这蛐蛐分青虫和黄虫两种,我养的这只将军便是红头黄虫,头大、项凸、丝细长、六足健壮、胸部厚实,当为一等一的上品,看到那蛐蛐场里的人没有,公子把我们这红头将军拿了去,绝对能压倒他们的威风。”
“当街赌博?官府不管么?”原主虽说是秀才出身,可西北哪有这种乐趣,他来到这里,又多参战事,根本没没机会接触到这些,他自然要问。
“公子看着我做甚?”小胖子看呆子一样看着徐开地。“你该不会连蛐蛐场都不知道吧?皇上的祖宗在这开设的玩斗蛐蛐场,官府怎么管?何况皇上的玩乐能叫赌博吗?那叫斗蛐蛐!”
“这天这么冷,还会有蛐蛐?”徐开地摸着下巴点了点头,想起了那位挚爱蛐蛐和房中术的朱瞻基。
“这种天气在外面怎么找得到啊,当然是自己养啊!”小胖子一脸难以置信。
“养的能有战斗力?”
“当然可以,就先把蛐蛐养大,拿一个土盆,放两个蛐蛐进去试斗,胜者留下,弱者扔掉,我这只得胜十场无甚损伤的将军……
诶,不对,我跟你说这些做甚,你究竟买不买?”小胖子一不小心将自己培养蛐蛐的法子说了出来,急忙改口。
徐开地豁然感叹道:“现在养蛐蛐都这么狼性了吗?”
“什么狼不狼的,你究竟买不买,你不会是没有银钱,在这装疯卖傻吧?不买我可走了。”小胖子本来以为遇到一个愣头青公子,不曾想是一个傻子。
“嘿,你说对了,我确实没带银子。”
小胖子白了徐开地一眼,“没有银子,还不早说,浪费起这么多口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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