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满不在乎地开口:“没有很多啦,就和你手里这片叶子上的这一滴一样多吧。都不及我白白滴落在土地里的多呢。其实我也是刚刚误打误撞知道我的血可以起死回生。我在这些被你砸烂的花草树木上尝试的,都比你手里的多很多,我也没事呀。自打我复生了这一片的花草,我只觉得我的体力在慢慢恢复,还无师自通学会了移动物体,都没有觉得损耗了精血会很虚弱呀。我本来就是血红色的果子,说不定这不是血液,只是我的果子的汁液,也说不定这一片红果子都有起死回生的汁液……”
“真是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话多的真让人头疼啊!傻丫头,你知道妖族的花木中,最出名的起死回生的草药是什么吗?”少年似乎心情好了很多。
我都在怀疑他在捉弄我,但是我这么有礼貌的人,别人又刚好问到我知道的知识,当然要大声回答:“当然是灵芝草呀!”
“哦?不是红果儿吗?如果真如红果儿姑娘所说,这片红果儿都有令人起死回生的汁液,为何万千年来,三界只知有灵芝,却不知有红果?”他笑我的样子真气人,可是我好像还没修炼出生气的门道。
唉,等我学会生气,我必会找他秋后算帐!
“你!好吧,既然灵芝草更厉害,你去找灵芝吧。我的血比不上灵芝,我不要给你疗伤了,还我!哼!”无奈我是个发火也只能晃一晃的小红果儿,穷凶极恶地一顿噼里啪啦,可是火力好像一点也打击不到那个坐在草丛中呵呵笑的家伙!
我开始学会生气了,凝神静心,出其不意突然去扯回我的血凝珠。
这个半只神兽,不想竟如此狡猾,无时无刻不牢牢攥紧我的叶片。我没能扯回我的叶子,反倒被他轻轻一抬手,把血凝珠倒进口中。
霎时间又是一阵金光,熠熠之中一声轻亮的清鸣,我好像看到他背后闪现过一双耀眼的金翎翼。
眼前向我走来的,却分明是那个丰神俊朗的翩翩少年。衣袂飘飘,夺人心神。
他……
他伸手把我整个骨朵都拢进掌心。
暖。
“小神隽翮,司火之神。真身是羽嘉飞兽。我出自走兽毛犊一族,乃是天地间唯一异生出羽翼的走兽毛犊。多谢红果族的小姑娘回天之恩。”
“好说好说,隽翮上神,你的身份可真是拗口,又是毛犊,又是羽嘉——所以羽嘉就是会飞的毛犊,毛犊就是没有羽翼的羽嘉?世上真的只有你一只会飞的神兽吗?”
“然也,正是此解。妖兽成仙或封神,凭法术腾空自是不在话下,但真身可以飞翔的,听说远古有上神鲲鹏,化为大鹏时可遨游东海。如今神界,天地间能够展翅飞翔的,唯有羽嘉飞兽隽翮。”这半只妖怪显是沾沾自喜的紧。
我却羡慕嫉妒恨,天道不公如斯!
这半只妖怪是天地间唯一会飞的神兽,比我这个没有行动自由的果子好了不知多少倍。
如是有朝一日,我也能如他这般来去自如,一飞冲天,该有多自由啊。
“你真身背上的那双很好看的翎翼,能带你飞去任何地方吗?飞起来是什么感觉?”
“飞起来……待你脱胎成人形,我便携你飞上九霄,让你自己体会飞起来的感觉可好?若你喜欢自由,以后我便成日带你遨游天际,看尽沧海桑田——这位小妖姑娘,可愿赐告芳名?”
“我……”
我忽然发现这个问题真难:“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
这位隽翮上神似乎很意外,旋即又很见怪不怪。大概我本来就够奇怪了的,古怪的事情不多这一桩。
“姑娘熟用移物之术,血液有回春神效,想必在这山中修行年月不短,竟不曾思量为自己取一个名字吗?想必是此山地处偏僻,和你一样修身得道的精灵不多见,你是草木之身不便走动,未曾有友伴,便没想过取名了。”
“额,不是啦,半只妖哥哥……我……”
“半,只,妖?”隽翮上神似乎面子上一逊,不过好像并不打紧,他开怀大笑道:“哈哈哈,我堂堂火神,所向披靡,竟会失手之下,变成一个小丫头口中的半只妖!这个名字很特别,很好,也是你我相遇之际的真实的我。半只妖就半只妖吧,哈哈哈!世间仅有的一只飞天羽嘉,竟有一天成了半只妖……”
他笑得很坦荡,我却有点心虚,这是什么没脑子的名字,半只妖哥哥?!
虽然他醒来之前我一直半只妖半只妖的想着,但是也不能这么直接叫出来呀。
唉,我真是一粒没脑子的红果儿,也对,果子本来就没脑子。
我急急地打断他,这个半只妖的由来不能再讨论下去了——“隽翮……隽翮哥哥,我不是一只素来就在这里的红果精……其实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素来便在这里。如果是,那我大概是被人施了法术忘却了一些人和事,我的记忆只有今天开始。我只记得我一睁开眼睛就在这片红果丛中,我周围的花草树木都被你砸烂了,我也被砸烂了,我流出的血复生了这里所有的花草,复生了你,但是我还是不知道我是谁,我从哪儿来……”
“你是草木之身却已经有小成,真身被伤,怎会有损魂魄之中的记忆……若真是砸伤,如此说来……极有可能是我把你砸伤了——关于你自己,什么印象都没有吗?”隽翮上神居然非常相信我的话,如果不是亲身经历,我觉得我都不信,他一定有些傻,一定是。
我努力顺他的提示仔细想,却不得要领。
然而有些什么影子,模模糊糊,明明飘到眼前,却抓不住。
耳边还留着一些切切的呢喃,努力听,似有只言片语,却不真切清楚:“好像,好像有两句诗……有一个人说……好像说他们的孩子的名字,就在那诗里面?却不知他们的孩子是谁?”
“两句诗?你记还能记得什么?诗句虽寥寥数语,能记得几个字也好。”
“我……”我费劲地想了又想,越费劲反而越想不到,“我想不出来了,那两个人影,从我脑子里飘走了……我记得有琴,一尾很好看的古琴……我好像是会弹琴的又或者,那两个人是会弹琴的……啊呀,头好痛……”
他掌心微微握住,把我护在其中。
一股暖暖的气流无声无息地包裹住整个骨朵。
心绪渐渐安宁下来,竟有些昏昏欲睡。耳边萦绕着他的声音……
“相遇即缘,离合由命。你不知道……也许就是天意。既然你身为一株红果,此番机缘巧遇,我便叫你果儿吧!日后你也可自由叫我半只妖哥哥。三界之内,惟有你,可以如此唤我。睡吧,一切有我……你无须害怕……果儿……”
梦说来就来,快到我没有听清后来他还说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