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氏重工大厦，二十二层、辉夜姬智能本体所在，荧幕闪烁的光影将整个空间囊括在一片明白之间，空无一人的机械房内各种静谧电子设备却仿佛自行运转般地启动着，支撑着足以笼罩整个东京都的巨大计算力时刻运行。

下一秒，像是有人睁开了眼睛般、那亮着的荧幕之上浮现出了一道端庄秀丽的人影。

穿着十二单礼服的人工智能辉夜姬缓缓地睁开了眼睛，黑色颀长发丝散落下的模样微带困惑。

她困惑于自己刚刚为什么急急忙忙地关闭了与那个少年的通讯。

困惑于自己刚刚为什么会用自己很少用过的人性化语音。

在她的印象里，蛇岐八家的那些人其实更喜欢她用那个冰冷机械的嗓音...他们似乎很恐惧于自己诞生出自我与本能，哪怕她的设计者其实从一开始就为自己搭建了近似于自我人格的AI设计与独特的语音。

“奇怪的人类。”

沉思良久，辉夜姬下达了这样的决断。

她面无表情地‘闭上了眼睛’。

于是整个机械房重归寂静。

一切电子设备运转如故。

只是在这设备运转核心的最深处数据库中，却缓慢地流过了‘陆离’的名讳。

...

与此同时。

仍是源氏重工大厦。

这栋位于东京涉谷区顶层、外表极具现代化风格的大厦顶层缓缓地落下了螺旋桨搅拌空气的巨大轰鸣。

将近清晨的微光于天边扩散，炽盛灯火照耀下的直升机落于顶楼的停机场，猛烈气流仿佛巨龙振翅带来的风暴、陆离从还未彻底停稳的直升机上一跃而落，在漆黑大衣翻滚处双足落定，抬眸向前。

这是他第一次来到源氏重工大厦的顶层，映入视线中的却不是寻常楼顶那样的平坦，而是一座悬于顶楼之上、充满和式风格的古朴庭院。

“源氏重工大厦的最顶层，就是蛇岐八家的总部所在。”

跟陆离同时从直升机上落下的还有源稚生，他那一身漆黑厚重的大衣在身后烈烈狂风吹卷下招展恍如古代将军硕大的披风，背光的面容轮廓清晰却又显得分外肃然。

他看向了陆离，声音穿透直升机降落的躁动传来，低沉却显清晰：“源氏重工大厦建成于五年前，而在大家长的强烈要求下，原先的蛇岐八家总部获得了保留——不过整体都被挪到了这顶楼之上。”

“整体搬迁...还真是大手笔。”

陆离扯动了嘴角：“看起来，大家长阁下应该是个颇为恋旧的人吧？”

“大家长确实是这么说的。”源稚生眉目闪动，‘大家长’在他内心显然有着一定的地位。

不过未了，他又说：“当然，正常时候，蛇岐八家总部并不住人。”

“只有在特殊时期、亦或者有‘贵客’到来之时，这里才会开启，作为八位家主的与会之地与接待‘贵客’的场所。”

“再怎么样，也比副校长那个堆满了陈旧酒瓶的钟楼强...”陆离露出了笑容，像是真的经历过一样：“不巧，我就是炼金学科毕业的——熬了挺久的。”

“副校长...”源稚生的脸上露出了怜悯的神情：“你可真惨。”

“彼此彼此吧，学长。”陆离毫不在意地哈哈一笑：“卡塞尔学院可没有天堂！”

“确实如此。”

身后直升机的嗡鸣渐渐熄灭，彻底落下之后螺旋桨自然停止了搅拌，狂风消散，光影却仍旧将源氏重工大厦的顶层照耀在一片澄澈通明之间。

这一刻的源稚生也仿佛回到了自己‘年轻’的时候，那个时候出身东瀛的他自告奋勇地考进了卡塞尔学院，自以为迎接自己的会是恍如修罗地狱般的试炼，在蛇岐八家的众人眼中由冷血无情的密党建成的卡塞尔学院也本该是那么一个残酷冷血的地方。

然而之后的源稚生却每天混居在那群只考虑该怎么蒙骗教授的家伙之中，仿佛狮王收敛了爪牙、于是便也成了人畜无害的小猫。

陆离却顿了顿，看向了前方，源稚生也才反应过来般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绘梨衣？”源稚生张了张嘴。

那位于大厦顶层充满古典风格的庭院门前，此刻也正‘蹲’着一道身影，那位上杉家的家主像是等待了许久一般地靠着庭院的墙壁、白衣红裙包裹下的身形在晚风吹拂下微微展露着，显得异常纤柔细腻，披散而落的殷红长发下眼眸却也于此刻骤然闪烁，在看见陆离的时候忍不住亮了起来、像是瞬间充满了电能的灯泡般——

‘陆离，晚上好’

她从地上跳了起来，举起了手中一直捏着的笔记本。

源稚生瞪了瞪眼睛。

这个时候，少女也像是才反应过来似的，急急忙忙又在笔记本上写了一行字。

‘你也晚上好，哥哥’

什么叫“也”？我是顺带的吗？

源稚生下意识地揉了揉太阳穴，却又不好多说什么、仔细想想，自己确确实实亏待了自己的这个妹妹。

“你怎么不进去？”源稚生呼了口气，问了一句，绘梨衣会出现在这里是非常理所当然的事情，毕竟既然‘大家长’已经知道了陆离的存在，并且派遣直升机将他接过来、那么想必也已经通知了众位家主卡塞尔专员到来的消息，接下来必然会展开的家主会议中自然也该有上杉家家主的席位。

只是既然到了，为什么不进去...？

‘我在等陆离君。’绘梨衣在笔记本上这么写着。

源稚生看了看旁边的陆离，突然就有点不想说话了。

陆离冲着绘梨衣眨了眨眼睛，不用她说，陆离也知道她是在期待什么。

相比起跨越距离的联机游玩，绘梨衣其实更想像先前那样面对面地一起玩游戏，陆离自己其实也很是期待——这一次的行动如果不是在模拟人生中获得的呼吸法与日轮刀，哪怕凭借混血种的力量，他也根本做不到这种程度。

于是得到了陆离暗示的绘梨衣忍不住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她捏着纸笔的小手忍不住挥舞了一下。

在源稚生越发困惑与纳闷的眼神中毫不掩饰自己的开心。

到了最后，这位源家家主也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

绘梨衣之所以能在这里等候。

想必也是‘大家长’默许了吧？

既然连大家长都默许了，那他也不好多说什么了。

“先进去吧！”源稚生神色平静：“别让大家长等太久了。”

他是这么说着，绘梨衣也收起了笔记本，点了点头，陆离更定了定神，迎面看向那庭院闭合的正门。

他扶了扶腰间日轮刀的刀柄，露出了笑容，并不紧张、也不忐忑，只是在衣摆摇动间跨步走到了最前面，颇有一种古代武人上门踢馆的气势——以卡塞尔学院的密党专员这个身份而论，他到东瀛、可不就是来踢馆的吗？既然如此，不‘坦然’一点，又怎么对得起学院的‘谆谆教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