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甘心吗?】
东京都,深邃的巷子、不被灯火通明照耀到的阴影里,在撕下那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脸皮的一瞬间,他的脑海中又浮现出了那个低沉的嗓音。
多么丑陋啊!他心想,原来打扮得再怎么花枝招展,浓妆艳抹下也不过是一片血肉淋漓。
他将还在痛苦抽搐,但已经发不出声音的女人像是抹布一样丢开,他又突然想起遇到那个声音的那一幕,以及那个声音出现之前自己所经历的一切。
但他还没来得及仔仔细细地回忆一切、就像是刚刚聆听脚下这个陌生女人那痛苦凄厉的呼喊一样去回味,男人的头顶落下了声音,那是高空坠落的脚步,从两侧巍峨的高楼之间落在这黑暗夹缝的巷子里,却显得那么得轻巧无物。
“就是这个家伙了吗?樱。”有人在他面前开口,巷子的尽头人影缓缓走出,与从高处落下的人影相互映衬着,将他包围在中间。
“龙马诚,龙马家成员、龙马孝三的长子,因为六岁那年在家中表现出了极其强烈的暴力倾向而被送到北山学院接受教育,十七岁高中毕业之时留任成为校工,在此期间表现良好,但在六年后——也就是二十三岁的今年,你的狂躁症突然加剧,杀死了昔日的同僚,逃出了那间学校,你一路窜逃至东京,期间犯下了种种罪行,杀害了一十三个路人,都是女性。”抑扬顿挫的话语从落下的人口中发出,声音清晰悦耳、但落到被包围的人耳中却仿佛世间最恶毒的诅咒般充满了冰冷。
在说话之时,地上不成人形的女人最后抽搐挣扎了两下,旋即便没了生机。
被称为‘龙马诚’的男人身形同样颤动了两下,他没有转身看向身后的人,他听声音就知道那是一个女人,一个非常动人的女人,比他杀过的每一个女人都更能让他激起玷污破坏欲望的女人。
但龙马诚仍旧没有转身,就像是此前十七年的人生里他其实从未想过要攀过那座高墙一样:“暴力倾向?狂躁症?”
“这种时候,就不要拿这种用来向世人伪装真相的官话搪塞了,执行者大人们!”他说,什么暴力倾向、什么狂躁症,这些他一概没有。
他有病,但那不是什么生理或者心理的疾病,仅仅只是因为作为‘异类’的不稳定。
“啊,看来还是个明白人,虽然堕落却没有失去理智吗?”站在他身前,堵在巷口里的男人推了推眼镜,背光的面容并不温文尔雅,搭配着一双眼镜怎么看怎么有种斯文败类的感觉。
不止样貌,谈吐也是:“既然这么清醒,你这家伙想要女人不会去嫖吗?嫖来的女人多好,你动作快点完全可以不杀人,甚至不花钱——”
“所以说败类就是败类。”乌鸦状似调笑的语气下是冰冷到了极点的目光。
他身边的夜叉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为自己手上的手枪填充子弹,M1911型手枪,子弹口径11毫米,威力巨大,曾是美军标配的这种枪械很是适合于他这种身形高大的男人。
龙马诚顿在了原地,他知道身前身后的人是什么人,那是他们这些明明与蛇岐八家内部成员留着一样的血、却被定义为‘堕落者’的鬼的天敌,他知道那座被包装成‘北山学院’的高墙不过是这群人用来监禁鬼的囚笼。
他们是‘执行者’,多么冷酷多么帅气的名词,龙马诚觉得现在的自己是应该害怕的,在北山学院的那些年里,他好几次撞上这群人、也都是肝胆欲裂的。
但是他却没有,他没有害怕,没有恐惧。
或许从决定逃离那座高墙的那一刻,他就有了面对他们的觉悟。
或许从那个突然闯入高墙的陌生男人手里接过那东西的时候,他就已经有所预料。
他的人生只有二十三年,但二十三年里,却有整整十七年的时间困居在囚笼里。
在此之前,他明明什么都没做过。
他只有一份天生的‘罪’。
一份被推论出将来必然犯下的,源于血统的罪。
【你甘心吗?】
他又想起了那个陌生男人的话,他当然觉得不甘,所以他接过了那个男人手里的东西,就像是稚童拿起了不属于自己的暴力那样...他吃下了那种药,从未品尝过美食的他觉得那就是人间至极的美味!
而在杀人之后,在将每一个过路人凌虐致死之后,这种美味更在他的心间流淌着,回味无穷!
“等等!”
夜叉举着手枪就要上前抓住这个从‘监狱’里逃出来的鬼,这也正是他们这些蛇岐八家执行者的职责。
但下一秒,乌鸦却突然叫住了他,他察觉到了不对劲,而比乌鸦更快的是樱投掷出的匕首、苦无——铿锵几声,黑暗中星火闪过,那苦无落在龙马诚的身上,却只滑落几抹白星!
龙马诚在黑暗中抬起了头,露出了一双黄金瞳,金色之上覆盖了层层血色的污浊,却亮得惊人!
乌鸦终于忍不住怒骂一声:“淦,这家伙根本不是什么低级鬼,那群老家伙给我们的资料错了!”
“想抱怨等之后再说吧!”樱屈身而起,言灵·阴流发动,女忍者在瞬间操纵着气流腾空:“现在,先抓住他!”
...
“专员陆离,我是冯·施耐德。”
第二天,天刚蒙蒙发亮,陆离的耳边就响起了这样的话,这声音冰冷嘶哑得像是从破碎的冰层里挤压发出来的噪音一样。
陆离愣了愣:“卡塞尔执行总部部长?”
这个名字他当然知道,就像是希尔伯特·让·昂热一样,执行部部长施耐德虽不如那位密党领袖大名鼎鼎,但也算是个‘名人’了——‘恶名’的那种名。
“是我。”施耐德在通讯器里语气平淡——就这声音,他想不平淡也不行:“目前你虽然还没正式加入卡塞尔,但你的档案已经录入执行部,算是外派专员的一名。”
“所以有些情报,与你有关。”
陆离心说加入卡塞尔学院果然是有好处的,这好处这就来了,但嘴上却毫不迟疑地询问:“什么情报?”
“目前在全世界范畴的混血种地下交易市场之中,流传着一种名为莫洛托夫鸡尾酒的基因药。”施耐德说:“这种基因药能够强行激发混血种体内的龙族基因,让他们以逐渐自毁为代价,变得更强,更加狂躁。”
“此前执行部已经有两个B级执行专员折损在了这种基因药之下,他们面对的本该是C级的堕落混血种,却突然爆发出了接近A级堕落混血种的力量。”
“而通过调查,我们发现,这种药物的源头,就在东京!”
施耐德这句话说得斩钉截铁,兹事体大,他觉得有必要给这个留在东京的执行部‘外派人员’一定的提醒,陆离却突然沉默了半响,他抬起头看了看远处升起的旭日,那一轮日冕穿透黑夜撕开了暗幕熠熠生辉。
“施耐德部长,以后...东京的事情,执行部可以先来询问我。”他说。
通讯器另一边的施耐德显而易见地愣了愣:“什么意思?”
还能是什么意思呢?
“我已经在发现莫洛托夫鸡尾酒的案发现场,并且,开始追根溯源了。”陆离简单回应着。
旭日落下的巷子夹在高楼缝隙之间,地面破碎坍塌的痕迹凸显出昨晚战斗的疯狂与激烈,拉开的警戒线站着一个个人高马大的警员。
此刻的陆离就站在这里。
那边的乌鸦脸上挂彩骂骂咧咧,夜叉站在墙边,源稚生蹲下身看着昨晚那个突然变强的恶鬼逃离之前留下的破坏痕迹,面露深思。
旁边的樱对着源稚生说明着昨晚的情况。
陆离抬头看天,悠悠的吐了口气。
是的,此时此刻的他,已经在现场——是一大早就被源稚生强行拖过来的。
源稚生以他曾经帮助过陆离、现在该陆离帮他了的名义把陆离拉了过来,而且还给了陆离比施耐德口中那只言片语不知道详细多少的情报。
陆离心想还好自己昨晚很早就结束了模拟,之后睡了一觉现在精神饱满,他也觉得源稚生——或者说蛇岐八家在希尔伯特·让·昂热来一趟之后,似乎变得要更加‘信任’自己了,连这种详细情报都舍得跟自己分享。
果然,强权才是真理!
通讯器另一端的施耐德静默了许久,也才终于憋出了两句话。
他说:“之后再联系。”
说完果断地挂断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