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培根已经习惯了别人呼喊他为群星，此刻也不由得感到毛骨悚然。

一个距离他先存时代不知多少年的，只存于历史甚至是凡人虚妄幻想中的幽灵开口亲切的称呼他为“群星”，这种奇妙又惊悚的感觉简直无法言说。

尤其是从祂的语气之中，好似祂存在于这里的价值就只是为了等待自己似的。

这就更让培根感到警惕了。

群星群星，自己空有名号，却并非正版的神祇，在面对这种上位的，都不一定拥有所谓“人性”的抽象存在，他的谨慎合乎逻辑且是必要的。

似乎是察觉到培根那强烈的防备心理，这座会不会动的灰烬之子雕像发出一声叹息：

“如今出现在我面前的你，羸弱的和那些走上进化之路，自称为‘人’的生物没有区别。”

“如果我还活着，面对这样的你，我会毫不犹豫的杀死你。”

“可笑的是，如今的我身为古老者的一员，却要借助你的力量夺回躯壳，这是一件何等讽刺的事？”

“描绘我吧，用你的力量，我们虽然永远不可能成为朋友，但至少可以暂时不做敌人。”

等等等等？

培根心中倒吸一口凉气，虽然他早就已经对灰烬之神是古老者这件事情有了十足的心理准备，但现在听祂亲自承认，还是忍不住惊愕万分。

好吧，虽然他对旧神，古老者这些名词的理解其实并不深刻，但这不妨碍他惊讶。

而且祂说祂死了是什么意思？

难道说，如今的雕像之内，只剩下了祂残存的神智？

不行，脑袋好痒哦，这些复杂的问题他根本想不明白啊，还是全部都毁掉算了！

培根狠狠掐了自己一把，接受较大认知冲击的时候，根源的污染也会发作吗？

等到再次回过正常的理智线，培根简明扼要的捕捉了一下当前的关键信息。

灰烬之神，死了，或者说，祂如今的状态和当初的鲁利姆没有什么区别，都需要借助自己的力量来达成某些目的。

从他的口中培根也不难得知，自己所代表的群星大概率是属于旧神一方的，和古老者是敌对关系，既然如此，自己帮助祂苏醒岂不是一件很糟糕的事？

培根急需鲁利姆给他一点建议，但这个家伙不知道为何在灰烬之神苏醒的瞬间就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他只能自己亲自做决定。

“我为什么要帮助一个古老者寻回躯壳？”

“让你苏醒，然后让你趁我羸弱之时，肆无忌惮的杀死你吗？”

培根已经有过一次面对上位存在的经验，虽说鲁利姆本身就是舔狗，和灰烬之神有着本质的差异，但应对他们的态度都应是一致的。

祂有求于自己，自己便不能放低姿态自降身份。

面对培根的质疑，灰烬之神的雕像陷入了片刻的沉默。

“为了抵抗光明。”

嗯？

这句很没头脑的话让培根稍微愣了一下，但他突然就反应过来了灰烬之神口中的光明是什么，一阵强烈的战栗感从他的心中扩散而出，仿佛神智都要被瞬间消融——

下一秒，心智长城的洗礼再度出现，让他清醒了不少。

妈的，自己刚刚是不是听到了很恐怖的事？

培根忍不住摇摇脑袋，就听见灰烬之神继续说道：

“亘古之后，旧神消失在天穹，古老者们尽数沉睡。”

“所谓的仇恨对你我而言都无意义，更重要的事情是，我们有着共同的敌人。”

“如果出现在我面前的不是你而是其他的旧神，我不会多说半句废话。”

“情况非同往日，我想我们或许能各取所需。”

“各取所需？”

培根眉头微皱：

“你能为我带来什么？”

“我可以将白色空间的使用权交给你。”

灰烬之神的声音没有丝毫的犹豫：

“你的力量是残缺的，是不完整的，我可以清晰的窥探到这一点。”

“这片领域是被称做‘陨落’的、旧神和古老者的战场，而这座城市，也不过是我用意识凝聚的关口而已。”

“再往深入踏足，陨落中那些无法真正死去的存在就会出现在你的眼中，直到最深处的古老者核心，有了白色空间的帮助，你才能够踏足那个领域，在遇到危险的时候还可以回归凡人的世界。”

“你可以慢慢推进，吸收那些不死者的力量，这对你重塑自己的伟力大有好处。”

“而你要做的只是给我画几张画而已，好吧，可能不只是几张，毕竟我的意识被摧毁的太严重了。”

“但无论如何，我都认为这是一件对你百利而无一害的交易。”

百利而无一害吗？

培根思索了一小会，将视线望向雕像的后方。

这座诡异的古老者城市确实掩盖了很多东西，层层叠叠的建筑之间密不透风，想要再向前一步都显得颇为困难。

不过，要是情况真的和灰烬之神所说的一样的话，自己一幅画似乎也解决不了他的问题，倒不如先尝试一下？

委托就在自己脸上，画一幅画就能换来一个古老者奥秘的使用权，确实够值。

至于灰烬之神寻找躯壳要干什么，那就不管他的事了。

“好吧，我答应你。”

在培根做出决定的瞬间，一些扭曲的触须从土地之中突然钻出，那些触须和构成古老者建筑的东西完全一致，迷幻的色彩在培根面前闪烁，很快便搭建出一个画框一样的形状出来。

从它们的内部喷射出白色的粘液，滞留之后迅速凝聚成类似纸张的触感，为培根提供了便利的创作空间。

都省去撕裂维度这一步了。

看着眼前的画框，培根手中浮现出【描绘永恒之触】。

说实话，他当真不确定这么做是不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在这个没有时间概念的空间当中，除了风声之外，就只剩下培根窸窸窣窣的绘画声。

伴随着他逐渐进入状态，灰烬之神的雕像逐渐散发出微弱的光芒。

周围的建筑群中开始涌出更多的触须，祂的力量正在随着培根的画作缓慢复苏。

等到培根的最后一笔落下，一道无法形容的彩色光霞突然从灰烬之神的口中迸发，下一秒，它便化作液体从祂的嘴里喷出来。

好像一个人在呕吐一样。

“这就是，神之彩？”

看见地面上那些无法用语言形容的诡异色彩，培根忍不住愕然。

“没错。”

灰烬之神缓慢的解释道：

“它的本质，是神的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