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易和伊依依看向身后,一个穿黑色针织连衣裙的女人拎着包,往巴士跑来。
听她昂扬的声音,看她协调的步伐,她应该是一个人类。
“哪来的女人,都关门了还追车。”娄雨露小声嘀咕了一句。
她不是在抱怨,而是使用通讯能力,询问联络员处理方式。
回答很快传来:“不要理她。”
娄雨露没能执行这个命令。
因为,一双手掌按在了她的肩膀上。
腐臭味将她环绕,三个年迈的死者围着她,三双浑浊的目光盯着她。
“哎呀,这么晚了太可怜了,带上她吧。”
“是啊,快把门开一开。”
“行行好吧。”
娄雨露还在迟疑,又一个死者上前,这中年男人模样的死者开过巴士,他熄灭发动机,打开了车门。
“谢谢,谢谢!”穿黑裙的女人跑上来,很喜悦。
她叫柳如馨,在一家便利店兼职。
晚上换班后,她到更衣室换衣服,没顶住困意,趴在桌上睡了一觉,醒来已是半夜。
匆忙走出店铺,她想要打车回家,却收到短信,说附近路段发生了重大车祸,路已封锁。
果然,网约车无人接单,路上一辆车都没有,连共享单车都扫不了了。
她走了十多分钟,累倒是其次,这深夜无人的马路实在太吓人。
这时候,她看到了一辆公交车。
公交车去哪不重要,只要能离开封锁路段,她就能打车回家。
于是她一边喊,一边追,上了车。
她打开微信,扫一下乘车码,滴的一声很轻快,一如她的心情。
终于摆脱了那黑暗寂静的马路!
太好……了?
她转过身,看清了车上十多个人的模样。
为什么这些人的脸这么白?为什么四周的味道那么臭?为什么这些人都看着自己,一副高兴的模样?这些人弯起的嘴角,又为什么那么僵硬?
她想到上周被朋友忽悠看了的恐怖片,里面死人的脸就是这么苍白,这么僵硬。
要不我还是下车吧?
她刚想转身,坐在门口的老头起身拉上了门。
“快走吧。”老头催促娄雨露。
“快走吧。”剩下十二道声音催促娄雨露。
娄雨露没点火,她看柳如馨:“这辆车开往南站,你顺路吗?”
她这是在给柳如馨下车的机会。
南易诧异看她,没想到她这么有魄力,换做一个没主见的,已经被十三个死者催着开车了。
想想也正常,在之前的事件里,娄雨露可是用砖头砸晕了黄志武。
柳如馨没能领会娄雨露的好意。
来都来了,就乘了车吧,反正没多久就下车了。
她说:“到可以打到车的地方让我下就行。”
娄雨露发动了车。
柳如馨左右看看,在座十五人中,有十三个模样恐怖,只有剩下一对年轻男女模样正常。
十五人都坐在车的前半段,后半段空着。
柳如馨于是迈开脚步,走到最后排,坐在角落。
她远离了腐臭味,但腐臭味又跟来了。
五个老人起身,两个坐在了她的前面,三个坐在了她的旁边。
那么多位置,你们为什么要挨着我啊!
她抱着包包,心中忐忑。
车缓缓开动,窗外笼在黑暗中的树木不断后退,连起来的树冠像某种不可名状的恐怖存在。
柳如馨开始后悔上车了。
一道说话声打破了车内的寂静。
是那个看起来正常的男生,男生本来和同伴坐在一起,忽然站起身,坐到了白脸人身后的空位上。
他拍拍前面的白脸人老头老太。
“你们是夫妻吗?……嗯?不是啊,不好意思,我看你们挺有夫妻相的……你们怎么一群人在这里等车啊……是亲戚?去吃席的?……”
男生和白脸人们攀谈起来,他爽朗的声音和白脸人的沙哑的声音在车内回响。
这个男生一点儿都不怕的吗!那些白脸人一看就不正常啊!
难道是我多虑了?
柳如馨开始反思自己。
脸白啊表情僵硬啊什么的,可能只是人家长成这样而已,至于身上的腐臭味,应该是传说中的老人味吧!
她很少接触到老人,不知道老人味是什么味道,只听说过。
男生又讲了一个笑话,白脸人们笑起来,车里充满了欢快的气氛,柳如馨不禁也跟着笑了。
车驶过一个路口,她瞥了眼路边的路牌,到崇川路了。
崇川路是四车道,比较偏僻,路边是一片树林,还有一个没开发完的度假村。
路上没有其他车辆,还没驶出封锁区。
柳如馨完全放心下来了,她从包里拿出蓝牙耳机,听着音乐,看着窗外。
这么长一片树林,她之前从未注意过。树很矮,大约两米多高,树叶茂密,颜色较浅,排列整齐。
她不认识这是什么树。认识才奇怪,她大学学的是美术,平时打工是便利店,除了银杏树之外一种树也不认识。
她将窗户稍微打开一些,风吹进来,吹散了腐臭味,她眯起眼睛,靠在窗边,打起盹。
昨晚熬夜看剧,她一夜没睡。
窗外的树林往后移动,绵延不绝。
骤然激昂的音乐将她唤醒,她切掉这首摇滚,看窗外。
路边还是一片茂密的树林。
我睡了多久?
她看音乐播放列表,已经是第十首歌,大约过去了半个多小时。
半个小时还没有驶出这条道路吗?
被她收押的恐惧感越狱而出,锤击她的心脏,摇晃她的大脑,她心跳剧烈,一阵眩晕。
摘下耳机,谈话声不知什么时候停了。
她看那对正常男女,男生还坐在白脸人们后面,他靠在椅背上,正在小憩。女生坐在原处,在玩手机,不时抬起头,看一眼男生。
白脸人们一改集中的坐法,分散在各处坐着,他们面色沉重,看着彼此,似乎——在提防对方。
围着柳如馨坐的白脸人也离开了。
发生什么了?
你们没发现异常吗?
柳如馨忍住恐惧,重新戴上耳机,假装镇静,若无其事。
她打开地图,屏幕上只有一个代表自己的小蓝点,除此外一片空白。
没有信号?
她又打开微信,给好友发消息。
一个小圈不停旋转,消息发不出去。
窗户吹进的风格外寒冷,她不由打了个哆嗦,握紧了手机。
最后,她拨通电话,无人应答。
她手抖得太厉害,手机咚地落在了地上,白脸人听到动静,都瞧向她,她忙俯下身,躲开他们的视线,捡起手机。
到底发生什么了?是梦吗?是幻觉吗?
她掐自己,掐到大腿红肿,她期待中的眼前一亮或是一黑然后醒来的场景没有发生。
两个白脸人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异样,死死地盯着她。
她想到上周看的恐怖片,主角们本可以逃脱,因为拖延失去了机会。
不能这么下去了!
她猛地站起身,走到那个正常的男生身边,坐下来。
男生还闭着眼睛,她要怎么唤醒对方?
叫一声?太突兀;戳一下?太轻;摇一摇?动静太大。
考虑再三,她选择了效果较好,较不起眼的方式。
她把手放在男生的大腿上,按一按,揉一揉,捏一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