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兰英,女,57岁,安东街道的一名清洁工。父母已故,离异,无子女,租住在清越小区23栋一单元车库中。
她个子矮小,头发花白,背有些驼,脸上满是褶皱,南易和伊依依进来的时候,她用浑浊的眼睛向两人投以有气无力的目光。
她的呼吸很慢,要十多秒,枯瘦的手撑着椅子扶手,背毫不掩饰地弯着,神情呆滞,像一块朽木,只要稍稍施加外力,就会砰地一声崩裂,塌成数块,然后风一卷,化作飞灰。
“不要演戏!”领南易和依依进来的看守到老人身旁,哐地踢一脚老人坐的椅子。
老人的背立即直了,脸上暮气消散,带上讨好地笑。
“两位,这个老家伙奸猾得很,你们问话的时候要注意了。”看守转身,对南易和伊依依说。
南易点点头。
“好好交代,听到了吗!”看守又扭头吼一声牛兰英,走出审讯室。
房间不大,白地砖和白墙壁围了十多平,里面放三张椅子,一张桌子。
一张椅子是审讯椅,方方正正,又硬又凉,摆在屋子中央靠后的位置,牛兰英被束缚在这椅子上。
还有两张椅子是普通座椅,放在审讯椅前方小高台上的桌子后面。这是给南易和伊依依坐的。
南易把椅子往后拉一拉,主位让给伊依依,他一直不参与这些。
“听说你已经认罪了?”伊依依翻开桌上笔记本,问。
“什么认罪?我不知道啊!”牛兰英瞪大眼睛,睁大嘴巴,诧异得很。
伊依依也不恼,进来时的那场戏,已经让少女有了心理准备。
她合上笔记本,走出审讯室,唤来了两个看守。
看守一左一右,连椅子带人,抬走了牛兰英。
十五分钟后,牛兰英被抬回来,刚刚的从容消失不见,眼中只剩惊恐与胆怯。
“听说你已经认罪了?”伊依依重复。
“是的。”
“你害了多少人?他们都叫什么?”
伊依依没有直接说出数量和名字,既是为了防止自己的信息有错漏,让牛兰英顺水推舟瞒了去,又是为了防止牛兰英冒领了罪名,掩盖了真相。
“我不知道害了多少个,大概有十多个。”牛兰英垂着头,声音低哑,颓唐着。
“你不知道害了多少个?你害了人你都不知道数量?”
“我给15个人下过蛊,但是有失败的,失败的蛊术可能害人,所以可能不小心小小地让几个我不认识的人遭了难。”
“你确定成功了的有几个?叫什么?”
“梁爱存、孙丽雅、刘雨蒙、……”
她报出的七个人名,和伊依依筛出的第二部分人名一致。蒋珊珊刚遭了害,牛兰英还不清楚她成功了没。
“蛊虫会弄错目标是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我姥姥当初教我的时候就是这么说的,她说蛊虫不会回回灵验,一个不小心,就会出错,给无辜的人招惹灾祸!”
“说说你是怎么伤害他们的吧,从你们的恩怨,说到你如何准备如何行动,一直说到你成功。”
“梁爱存是我之前一个相好,他说他会娶我,还说他是包工程的,很有钱,他骗了我全部的钱,我攒下来的钱都被他骗走了,他是个混账!婊子养的!畜生!”
“说重点!”
“我恨透了她,就想下蛊杀他。我小时候住的村子是蛊村,我姥姥是村子里的蛊师,她教了我一些蛊术,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我之前从来没有想过要用蛊术,是梁爱存逼我的!我只要了他一只眼睛,很便宜他了!”
“刘雨蒙呢?为什么你多次袭击她?”
“那个婊子!仗着家里关系当了个小领头的,总是找我麻烦,都摔了一条腿了,还找理由骂我,我就给她又下了一次蛊。第二蛊不该下的,一道蛊对一个人用两次风险很大,可我实在忍不了她,都是她的错!”
“你说的蛊村的名字叫什么?”
“我不知道地名,我们自己都叫蛊村,村子在山里,要是到那附近我说不定能认得路。我十岁跟爸妈出来的时候,村子差不多空了,现在估计已经没人住。姥姥在我出村之前过世了。”
“你怎么用蛊术的?”
“在网上买坛子和蜈蚣,用长在阴凉地方的草熬成汤,什么草都可以,重要的是长在自己经常路过地方的。我记得姥姥说,自己经常路过地方的草,沾有自己的魂,魂通过药汤进了蜈蚣里,自己的魂就到了蜈蚣体内,能保证蛊虫按自己的愿望行动。”
“然后呢?”
“把汤和蜈蚣,还有对方的画像和姓名生辰住址等,一起放在坛子里,扣好,晚上把坛子放在枕头边,念七天咒语,找一个地方埋下去。画像我不会,用的是打印出的照片,姓名住址一般我能问到,但是生辰问不到,很多人自己都不晓得自己生辰,可能有些蛊术会失败的原因就是这个!”
“咒语是什么?”
“用村子的方言念的。”
“你先用方言念一遍,再用普通话念一遍。”
“……云上的蛊神,请赐给我无边的法力,林间的毒虫,沟边的魔草,都为我所用,七个昼夜,炼成一道圆满的蛊。后面接上自己的愿望,要描述很详细。每天早上要说,晚上要说。”
“你不是说姥姥教你蛊术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吗?为什么你把咒语记得这么清楚?”
“这个……啊,我的记性比较好!”
“看来你还想要再出去一趟。”
“别,我说,我说!我一直在用这个蛊术,我是从小村子出来的,刚开始连普通话都听不太懂,做什么都不顺利,爸妈也很早就死了,很多人笑过我,糗我,我不敢拿他们怎么样,就悄悄给他们下蛊!”
“之前都没灵验过?”
“是我之前没有找对地方!坛子要埋在风水好,还要离自己近的地方!”
“你把坛子埋在了哪里?”
牛兰英忽然激动起来,她用力抻束在手腕上的镣铐,脚往外蹬,要站起身。
审讯椅被她弄得咔咔作响。
“除非你们答应放了我,不然我不会说的!那是我花了一辈子才找到的地方!只有把坛子埋在那里才会灵验!我可以把地点告诉国家,对,我要戴罪立功,戴罪立功!”
伊依依和南易对视一眼,他们没有回答牛兰英,而是站起身,离开了审讯室。
到一间办公室坐下,伊依依问南易:“你怎么看?”
“假的。”
“我也这么想,蛊术大约只是牛兰英的幻想,”伊依依喝一口水,兴致勃勃,“虽然说有的诡异会化作民俗传说,但一定具有一个实体,牛兰英家已经探测过了,没有发现诡异。”
南易接着少女的话说:“真正的秘密,应该在她所说的,埋坛子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