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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9年,三月末。
靠躺在马车上休息的少年,对着近眼前还在读着竹简的老人,自顾自的巴拉了几下嘴巴。
也不是少年不想跟祖翁一起看书,实在是车马劳顿、路途艰辛。
之前在家里种田读书了许久,难得出趟远门不免的会觉得比较新奇,能沿途看到很多风川美景和许多平常看不到的东西,觉得是个很好的经历。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就提不起多大的兴趣了。
光坐于马车里就颠的不行,更别提那些多步行的随从车队了。
而且这一路上过米仓、连巴山,于千山万水之间。除了原始景观外,杨景也看到了不少成群结队逃难逃荒的人。
其中有不少都是汉末避乱入蜀人士,来源地域甚广,有三辅、南阳两地都难以概括其来避难的客籍。
逃难的人群里,没有多少是像杨景他们家的名门大户。
多的也只是衣衫褴褛,拖家带口,面色饥黄,双目无神,一步一步踉踉跄跄,经常走着走着就有人往前一扑,再也起不来的普通人。
呼......
视见此等不断重新上演的惨况,杨景会心生怜悯,会觉得可悲而心软么?
答案是:当然会的。
不说杨景,他家车队里的很多随从都会心中恻隐、同情。
可同情又能何如?
给其吃食,让逃难的人把他们车队逼停索要?甚至心生歹意,想要掠夺侵害?
其饥民大多都还是畏惧家中护院所持的凛冽锋刃,若是饥民们知道车队发粮,那饥民们会慢慢汇聚一起,一哄而抢,那不就完了。
所以不能给。
既然,不能给,也什么都做不到。
那就只能保持冷眼旁观、沉默不语。
......
既然不语,那么有些时候,杨景也会在路上想,为什么这大汉王朝会变成今天这么个鬼样。
是皇帝刘宏的卖官鬻爵,荒淫无耻,自寻快活,施政无方,亲小人,远贤臣?
是东汉时期豪强地主势力的发展,造就外戚宦官专权的阶级基础?
是黄巾起义导致地方武装兴起,中央失去控制?
还是东汉加强中央集权的努力走向了反面?外加皇帝给刘焉设了个州牧,给大汉王朝的灭亡上了一个加速?
这些原因全部都是。
而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出在了荒唐的皇帝刘宏身上,是皇帝造就了这个分崩离析、腐败盛行、人民贫困的大汉王朝。
...
这个世界,嗯......
“哦?孙儿何故叹气?”颠簸的马车里,赵祐提了提手上拿着的竹简,轻轻的笑着询问道。
“我。”靠在丝质软和布匹上的杨景轻吟了一声,停顿了下来,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自家祖翁。
因为经过长久的思考,他发现自己只是一个惯用高高在上的视角来评判这些事情的人,他历史学的并不好,这辈子又生在大富大贵的世家大族。
没有经历过汉末百姓于荒芜的田里刨食的苦楚,没有上过战场不能明悟战场的残忍,有常人认同的观念,会同情此间逃难的人群,会厌恶贪官污吏,可随着越来越多的直观印象,以及越来越多的震撼视觉冲击,其心中不由言语的悲伤就愈发浓重。
所以同情这种话他说多了也没什么用,嗯.....
“孙儿没什么...”
“你啊......等再走俩日就应该快到接应的县城了。”
......
又经过了俩天半的行程,杨景他们一行人到达了赵祐提前书信表明的接应县城。
杨景他们刚一到接应的县城城门,留守接应他们的管家私属,就引着他们去落脚点见一见杨景的族舅了。
...
杨景跟着自家祖翁下了马车,就步行到一临时落脚的院门口,立在迎接的赵氏本家族人面前。
视着第一次见面的俩位中年赵氏族人,杨景随即用着标准的礼仪向其行礼:
“杨景,拜见俩位舅父。”族舅父。
俩位族舅并没有立马就上前关注少年。
而是朝着杨景笑着点了个头,就先行至自家祖翁的跟前恭恭敬敬的行了礼,寒暄的关切唠了几句,才领着嘴角洋溢的笑容,落到杨景的身前握住了他的肩膀,上下打量并夸耀。
“伯父,你们一路上舟车劳顿,吾们还是先行进院子里歇息一俩日再启程吧。”赵祐的辈分可是大的很,他们此些前来接应的族人都是赵祐的子侄。
“善,我们先进去,刚好我还有些事要嘱咐汝去做一下。”
“是,伯父,吾们快进去说。”赵岩满脸的喜愉,亲热地拉着赵祐的手就把杨景他们带到了院子的内堂。
内堂里。
盘膝而坐的赵祐开口了:“子毅,我先前书信于汝让汝购之的粮草可有买?”
少年的舅父,赵岩,字子毅,其恭敬地回道:
“回伯父,有的,子毅购之不少,可是伯父,此些粮草堆放于此好似没啥作用乎?”
披着宽大的衣袍的赵岩、赵沿俩人都颇为有些不解。为什么要在临时落脚的地方买些粮食呢?
“呵呵,买其粮草当然是有所作用的,等会拿此粮草去救民施粥,顺便把我这几天所写的一首小诗小童谣传颂出去。”
“嗯?童谣?粮草?”仿佛明悟出一些的赵岩,等从赵祐的手中接过竹简一观后,顿时了然一切,泛着脸上的笑容,大声的道:“子毅,知晓该如何去办了。”
说完这句话后,赵岩手拿竹简,大步地走出内堂,准备亲手去办这件事儿。
等临近快走出内堂大门的时候,赵岩还不忘回首朝着杨景慈爱的看了俩眼。
整的杨景都不由得身子颤了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