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贡,你是理想主义者还是现实主义者。”
一个夜晚下的公园,杨悦的头靠在施子贡的肩膀上问道。
“不知道,你要说我是现实主义吧,我每天都在幻想着自己什么时候能够当上一名将军,指挥千万兵马在乱世中打下一番天地。”
“但是你要说我是理想主义者吧,我却对自己的生活很是悲观,因为我要把一切精力放在现实生活当中。”
“就比如,我没有幻想和你有过多么浪漫的约会,而是为了和你度过每一天需要的柴米油盐而发愁。”
施子贡搂着杨悦,她那柔软的身体给足了他享受的快感,这很美好,是他活了这么多年感受到最幸福的一刻。
“那你有没有想过,正是因为有理想主义的存在,世界的进程、人类的发展、文明的进步才有了方向,而我们需要做的就是用现实主义的手段来实现。”
“那么这份理想主义,应该叫做世界观,影响一个人的发展,将其不断扩大,从而变为一群人的发展,整个人类的发展。”
“嗯,所以追求这份理想的极端面,就叫做信仰,这是不会动摇的一种信念。”
“什么叫做信仰?”
“就是你一直相信的一个事情,各种流言蜚语都不能够让你质疑,各种抨击都不能够让你动摇,你坚信这份事业能够改变你的一切,放大了说,能够改变整个世界。”
杨悦又接着说道:“但是,世界的进程道路是曲折的,反反复复,不过方向一直是前进的。
“就比如吧,一样东西的出现不是一蹴而就的,相反,在它刚刚出现的时候,人们都很排斥,所以这个新事物可能就被埋没了。”
“但是呢,当某一天,人们发现这个东西的作用还是很大的时候,再一次把它拿出来使用,这样这个事物本身有了价值,而且还提升了不少,反反复复和来来回回,就形成了今天我们看到的完成品。”
施子贡很好奇,为什么这个女孩儿会和他扯这些东西,那种疑惑感又上来了,她是不是对自己有什么别的想法。
“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辩证唯物主义的量和质的变化路线?”
“哟,看不出来你还看过哲学嘛,我还以为你是彻头彻尾的理工男呢。”
施子贡有些无奈,这个女孩儿不会是网络上说的50万吧?
因为一开始就表明了自己已经被军校录取,他在网络上看见过有女间谍色诱,而后套取情报。
但是杨悦一下子又打消了自己的疑虑。
“不逗你了,我想告诉你一些事情,但是又不太清楚你是否会信任我,我害怕你会因此离开我。”
“我一开始就很疑惑你为什么会看得上我,但是你又为什么害怕我离开你?”
杨悦没有回答,施子贡有些慌张了。
施子贡从口袋里头掏出一盒烟,叼在嘴里,火星燃烧,杨悦没有反感,依旧这么靠在他的肩头。
呼出一口气后,施子贡问道:“为什么今天和我说这些和我们感情不相干的事情?”
“我没有告诉你是我的错,但是我希望我今天能够告诉你,也很希望你能够成为我们的同志。”
“那你就说说吧。”
“你知道国际工人协会吗?现在这个组织依旧存在,而我则是其中的一员。”
施子贡很是惊讶,他学过不少的历史,古今中外都有,自然知晓世界上曾经存在这么一个组织,来自于世界各地的无产阶级团结在一起,他还知道第三第四国际的创始人叫做托洛茨基。
“1943年不就已经消失了吗?”
“是呀,是为什么消失的,是因为共.产国际干涉过多,每个国家每个地区都有自己的情况,但是共产国际的指挥方法都是一贯而用的,你也知道红军时期的第五次反围剿失败吧,那就是共.产国际干涉下导致的一次失败。”
“不过,来自世界各地的同志依旧拥有共同的信仰,依旧拥有共同的世界观价值观,他们依旧致力于改变这个世界,将这个世界的文明进程推进到共.产主义,让锤子镰刀的旗帜插遍全球。”
“所以,组织虽然被解散,人还在,人走了,人也会再来,后来,有人重新组织了这一地下形式的国际共运组织,他们希望能够组成一支国际纵队,再一次奋战世界各地。”
“这个组织里,形形色色的人们都有,有医生,教师,工人,农民,科学家,教授,军人,公司员工,进城农民工,送外卖的,跑网约车的,什么人都有,分布于世界各地,因为一份共同的信仰走在一起。”
“那你是怎么加入的?”
“那是去年,你知道的,我学的专业就是哲学,在这种学习环境下,在我的专业知识里不断熏陶,我是自然而然产生的这份信仰,后来读了很多书,见了很多人,经历了很多事,遇见了这个组织,我毫不犹豫参加了。”
“所以我的家庭条件相对来说比你要好,但是为什么我还自讨苦吃做这些活?我就是为了看看劳动人民的现实生活状态是怎么样的,我要在实践当中找到方法,要去解决这些不该有的压迫,不该有的剥削,你懂了吗?”
“我还以为你是自己想着要独立生活才这么做的。”
“总有人要迈开第一步,总有人要去做的。”
杨悦抚摸着施子贡的脸庞,在黑夜下深情地注视着他深邃的双眼。
“子贡,我希望你能够和我走在一起。”
“我原先以为你是间谍,但是我不敢仓促之间就加入这么一个组织,毕竟这是涉及政治的。”
“这是看你的想法,我不要求你的。”
“那你说这些是让我安心?”
“算是,也不全是,因为我想让你和我一起投身于这份事业。”
“你说的这个组织,是一直存在的吗?”
“不是,不和你说了嘛,曲折性发展。
“就是这种曲折性的发展,这条道路上的糟粕物质才被清除,人们从这里得到了教训,只为了更好地行走下去。”
“苏联的死亡,教会了我们该怎么样更好地活着,不过以今天的形势来看,却是告诉了我们会怎么死去。”
“这也是量变形成质变的一种,所以呀,既然你投身于军队当中了,就应该学习马克思主义理论哲学,就应该学习毛思想,这也是一种奋斗,和我们一样的,并没有什么区别。”
“一切的奋斗一切的努力,都是为了这一份事业。别忘了,我们的国家仅仅是在社会主义的初级阶段,而社会.主义又只是共.产主义的初级阶段,近百年了,我们才走到了这。”
“那我该怎么做了的好?我听一个南开大学的教授说过,为国家为社会工作,为人民服务就是读书的学生读好书,工作的劳动者做好工作。”
“是的,每一个人都应该在自己的岗位上发光发热,这就是最简单的为人民服务。但是,仅仅是这样,没有去学习,没有去进步,没有去要求,这就成了一潭死水,你要知道,所有的话在但是面前,都是虚无的,不现实的。”
“我会的,给我些时间去探索,又或者,你来给我洗脑。”
“子贡,你未来是肯定要入党的,更是军队的一员,如果加入了很可能就会是国际纵队的一员,离开我的身边,离开这块国土,而我是宣传者,只能留在国内,所以我不会强迫你。”
施子贡原先怀疑的间谍一事已经开始动摇,他愿意相信这个女人不是自己心里想的那么坏,相反,她是一个有理想抱负的人,他开始为之前的疑虑产生了些许愧疚。
“其实我一直在抱怨的,就是为什么资源不能够投入在我们的地区,别人富了,我还是穷的。”
“还有,凭什么有人高高在上,而我们要低三下四,就冲这个,让我拿起钢枪,去实现共产主义,即便是死,我也会坦然赴之。”
“你说得没错,这正是组织里大多数人的想法,他们就是感到这个世界的不公,才毅然决然加入了组织。”
施子贡感到这个组织并不是什么让自己反感的存在,若是真和杨悦所说的那样,那这个组织也确实是他的一种归属。
他接着说道:“就看看当下的单极世界,凭什么第三世界国家要一直遭受发达国家的剥削与奴役。”
“而那些资本老爷们却高高在上,一边喊着要保护环境,却又一边为了利益让第三世界的人们去破坏环境,这可憎的嘴脸,是我们该推翻的,就只因为这么一句话,凭什么,换成古代人来说,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是的,组织就需要你这样的。虽然我们不是因为信仰走在一起的,但是我们之间的感情,会是高尚的革.命情谊。”
“因为我对你的好感,无关任何意识形态的影响产生的,仅仅是因为,我对你感兴趣,我又喜欢上了你。”
回去后,杨悦便鬼鬼祟祟地出门,说要打一个电话,施子贡提着的心还是放不下,但是至少没有之前的不安。
他可以确定身边的这个女孩儿并不是坏人,只是她的神神秘秘,总让自己提心吊胆。
“老首长,今天和他透露了一些,他并没有排斥,不过却有些动摇,可以继续发展。”
电话的那头,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
“没事的,他是块好苗子,慢慢发展便好,但是还不能和他说那文章的事情。”
“好的,我记住了,我会慢慢指导他加入组织,他确实是我们所需要的。”
“嗯,这做法挺好,不过让我意外的是,你竟然牺牲这么大。”
“首长,您误会了,我是真心喜欢他才和他走到一起的。”
电话那头呵呵一声笑意,接着说道:“那便是我误会了,慢慢指导吧,不用太急,他会知道我们的良苦用心的。”
“好的首长,那就挂了吧,免得他总是疑心忡忡的。”
“好,再会。”
——
假期说长也长,说短也短,施子贡在头一个月体检政审,录取之类的事情花掉了一个月。
找工作和去工作,加上和杨悦培养感情的时间,和自己的发小度过了二十天。
而后就一直和杨悦黏在一起,这一天是时候告别自己心爱的女人,和同村的发小返回自己的老家。
“我要回去了,过些天就开学啦,你自己要照顾好自己,记得吃早餐,不许熬夜,免得又长一堆痘痘!”
杨悦对着眼前那个比自己小了三岁的男孩儿说道。
“哎呀,知道啦,明天我也回去了,房东那边的事儿我解决,你路上注意安全,到了家给我发信息。”
施子贡说完便把杨悦搂在怀里,有些失落,夹杂着些许不舍。
“好了嘛,你开学那天我去送你,还会再见哒。”
杨悦抚摸着少年的脑袋,这个少年在外的安全感来自于这个比他大了三岁的女青年,这般缺爱的少年怎么会不惹人怜爱。
少年捧住她的脸颊,狠狠吸吮着她的嘴唇,最终两人在车站吻别。
少年一直盯着那个身影挥手道别,杨悦一步三回头,但是终归需要分别。
回去的路上,少年有些颓废丧气,昨天结了工资,有了点计划,可是现实偏偏不如意。
原来以为可以再好好相处一天,可令人没想到的是本地疫情加重,为了不避免被滞留,杨悦的母亲来了电话,让她在今天赶紧回家。
施子贡回到了两人的住所,便忙忙碌碌收拾起来。
他与其他的三个发小相约明天一起回去,他和杨悦的第一个小窝距离车站较远,而且是一早的火车票,少年只能在这个黄昏收拾行李回去与三人共处一晚。
最后在这个城市的一夜,四人结伴到烧烤摊。
他们三人聊的都是工资多少,偶尔会打趣一下施子贡来打个暑假工还捞了个女朋友,说到这的时候四人不禁笑了起来。
施子贡还是有些丧气,这可能就是有了对象忘了兄弟吧,三个打出生起就混一起的发小不如一个相伴仅有两个月的女人。
那一晚四人都喝了很多,醉醺醺地回到住所,施子贡则是大半夜和女朋友打视频通话,接着酒劲说了声我爱你。
这是底层人的浪漫,是现实生活中才会出现的一切。
而不存在于那些童话故事和电视剧,有些幼稚又有些成熟,有些欢乐又有些烦恼,这才是世人所共有的。
天微亮,晨曦并没有照射入这片乌黑的小巷,四人早早起身收拾一切,借着昏暗的路灯而行。
那四个皮箱的轮子嘎吱作响,吵不吵到谁已经不再关他们的事儿了,不管谁的谩骂和事后来的投诉都已找不到四人的踪影。
他们约了两辆网约车,太早了连地铁都没有开门,只能这般踏上回乡之路。
四人困意依旧,仍是撑着入了火车站,到点的时候又匆匆忙赶上车,没有吃早餐也没有喝上一口水。
上了车才算松了口气,便不顾一切眯上双眼,这会儿的困意再也无法阻挡,沉重的眼皮子像是挂上了千斤重的秤砣,强有力地往下坠。
路途不算太长,只是绿皮火车已经在这个富强的社会上太过罕见,人货两用,到了哪个站都会停。
一停车施子贡便醒过来,并且检查口袋和行李,这份警惕心必须要有的,所以注定他的睡眠不会太过安稳。
相反三人则是呼呼大睡,他有些羡慕三人,因为他以往过得太没有安全感。
父亲半夜喝醉酒会发酒疯,要么和母亲吵架,甚至动起手来。
家穷,他没有自己的房间,就睡在客厅里,大半夜的一个酒鬼躺在他的床上打开电视机,这是他儿时的过往,那会儿的他有的只剩害怕。
六个人的座位挨在一起,对面三人是他的发小,而自己靠在窗边,旁边的两个座位上换了几次面孔。
到达中转站的时候,他旁边只剩下一个浑身都是香水味儿的女孩儿。
他有些不安,可以说他面对同龄异性都会如此,除了那个他心里一直惦记的,时不时打开手机看看她的照片,也就只有她让他心安。
最后一站到站,四人不紧不慢,等待着其他人先行,而后成为这节车厢最后下车的一批人。
回到属于自己的城市,连嗅的这份空气都格外的带着熟悉,这座城市养育了他们十八年,这十八年里四人中的三人从未踏足过外边的世界,回来就不禁感慨万千了。
简简单单吃了一顿,还是家乡的烧鸭粉够味儿,肉给得够多,在这炎炎夏日来上这一口干捞的酸甜粉儿,别样的滋味儿。
再来上一口冰爽的汽水,不提这空荡荡的肚皮子,就那挑剔的嘴儿都得到了最大的满足。
三人慵懒地坐在抽烟亭里等待归家的公交车,而施子贡却要跑一次超市,施净洲好玩儿,随后也跟着他一块进了超市。
施净洲仅是买了些电子产品和洗面奶,而施子贡则是大包小包地拎着,有给自己馋嘴弟弟的零食,也有一些日常用品,更多的是家里几人的衣物。
第一次赚钱,给妈妈买上一件衣衫,那个朴素的女人能感受得到那份儿孝心,他估摸着妈妈还少不了一嘴,给他来上一句自己花就好。
施子贡坐到其他三人旁边,悠悠然点燃了香烟,然后便又和杨悦视频通话,让她看看自己的城市,三人在旁边总少不了一些打逗,让等待公交车的时间里有了打发的欢趣。
公交车缓缓行驶在回家的路途上,这次施子贡心安地合上双眼,一切是那么熟悉,一切是那么安稳。
夕阳已经踏入他的梦乡,昏昏沉沉,车上很安静,没什么人说话,有的只是站点的播报声和发动机的轰鸣声。
公路上的车辆很少,加上这里的绿植很多,在那炎热的夏日里竟然产生了一丝凉意,他没有在乎,搓了搓手臂又继续靠着窗合上眼睛。
到了家里时,已是晚饭时间,一路舟车劳顿,使得少年没有多少胃口,饭桌上他一直与奶奶和母亲分享他的工作经历,有奇闻乐事,也有碰壁的经历。
母亲埋怨他当时没和家里人说上一声,他就只说了一句。
“我告诉你有用么?告诉了你只会晚上睡不着,啥也帮不上。”
母亲无言,奶奶则是老人家的观念,她一直疼爱这个孙子,说了句不讨人喜的话,“出去干嘛,家里不是没有米下锅,好好待家里就好了。”
施子贡埋怨说道:“你七老八十的还想着养我?”
奶奶一笑了之。
饭后,他将自己购买的东西给家里人送去,便坐在门口扒拉扒拉抽着烟。
母亲在一旁刷着短视频,奶奶则是一直在扯着老故事,算不上故事。
人老了,话也就多了,生怕这辈子说不够,一丁点鸡毛蒜皮的事儿也能说成故事,没人搭理,但是她一直在说个不停。
“妈,我碰到了个女孩儿,她对我很好,和她在一起,我这辈子第一次觉得除了家里还有可以下脚的地儿。”
“姓啥,哪里人?”
“姓杨,桂林的。”
“有些远了,不过你喜欢就好,得看准人了,啥事你都得抢着做,咱家庭条件不好,只有一颗善良的心对待人家,一辈子很长,遇到了就好好珍惜。”
奶奶停下了嘴,听力不清的双耳勉强地听着孙子对她的介绍,老人家嘴脸微微上扬,没有什么话,孙子在一旁吞云吐雾时才插上一句少抽点,能戒就戒了。
母亲交代了很多,但并没有挑那个女孩儿的理,反而是以一个女人的角度去告诫自己的儿子要怎么怎么做,避免什么又什么。
毕竟这个女人二十年的生活遇到了错的人,搞得整个家庭鸡飞狗跳,她心里最大的伤疤就是这块。
施子贡心里头知道,因为他读过太多哲学类的书籍,而为了上军校才被迫从文转理。
他心里是想着和杨悦组成一个家庭的,虽然时间很短,仅有两个多月的时间,但他真的很爱她。
最后施子贡抛下一句话:“马克思主义哲学里说了,一个家庭最重要的就是夫妻关系,这是整个家庭的基础,这叫马克思主义爱情观。”
随后施子贡便洗澡往房间里待着,和杨悦视频通话,他告诉她,他和家里人说了他两的事儿,杨悦没有什么反感,她也知道,虽然是两个多月的时间,但她也很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