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慵懒地爬起身来,将身上的红光缓缓照耀大地,清晨的露水在积满成一大珠子后拍打在一片叶子上。
猪肉佬吆喝着卖肉,一大早村口摊上已经堆满了人群,少年看着这熟悉的一切,那些人今天会想着啥时间干农活,会想着今天晚饭吃什么菜,但是已经与他无关了。
皮箱子的轮子嘎叽嘎叽地转动,母亲一路上千叮咛万嘱咐,施净洲已然在车上呼呼大睡起来,二人今天就要去到另一座城市生活学习。
一大家子在村口将少年送上车,施子贡一时间五味杂陈,恋家的少年将远离自己的故土,故乡难容肉身,远方难存灵魂。
他挥手告别,三两人转身回家,眼看着奶奶的步履蹒跚,看着母亲青丝已然落霜,少年叹了口气后,双手交叉合上眼睛。
表面没有什么顾忌,心里想着繁杂,一次次离家远去,总想着日后学成归来离家近些,但似乎距离总是越来越远。
少年郎的心头该是一尘不染,太多的事情并不是这个年纪所该想的,少年郎的远方,该是一片一望无际的草原,是那蔚蓝的天空,可那忠孝二字,是这个古老民族的传承,意味着这个民族的少年郎是该撑得起一句位卑未敢忘忧国,他们是共和国新生的血液,是担负一个家国的脊梁。
施子贡有感而发,用一首诗纪念自己的远去:
边关一纸催令早,轻车远去鹰盘绕
浩海不觉何年月,人入黄昏岁月少
长枪一点对空啸,暮雨朝朝平凉照
阅尽人间满春色,旧都细雨染指妙
万里长空空对月,千里平江江映梢
可得玉龙三百万,归来不见南岭草
日落沙场起尘埃,夜空玉门繁星耀
家书万金难换取,老兵幕中烟烛摇
轻车远去,却觉朝阳似黄昏,任由车窗外的旧物抛离身后,为国报效的时间已然进入倒计时,他已然将自己视为守卫边疆的一名战士,以此作出这首诗……
——
“喂,老爷子,今天别忙活过来了,我休养得差不多了,今晚就回去。”
“知道啦知道啦,我让刘婶给你摆桌好吃的,今晚得赶回来快点。”
“行行行,老爷子你别出去瞎晃悠了哈,挂了。”
“好,挂了挂了。”
陈守信挂上电话,便赶忙从军校里头飞奔回军属大院,伤好得差不多了,疼痛感减少了一大半,但是留下的后遗症总是有的,要经常性拉伸一下腰。
后天一早就要迎接新生,这几天的工作已经落下了不少,需要在明天尽快完成,这回老头子可是把担子交接给自己,底下管的可不少。
这让一个指挥型军官直接转型政工工作,压力难免增大,还有因为自己长期处于作战计划和国际军事形势变化观察,直接处于领导位置上,没有太多的亲信,难以服众。
他需要深入了解和提拔新人,还要做出一些成绩让组织服从他的领导。
杨悦前些日子将施子贡的信息传达上来,陈守信打算从这个少年入手,看他是否真的有这样的能力,假若可以通过他的考验,施子贡将成为他的第一话事人。
虽然学校里也有一个人能够接替这个位置,可那个学员太难以让人透析,没有人知道那个学员心里头在想这些什么,但是他的成绩又经常性让众人钦佩。
陈守信不太敢于相信太多人,他一生谨慎,这辈子最冲动的事情就是在边境冲突上当机立断带领连队增援,可那还真算不上冲动。
不过因为他的快速机动命令,物品没有带全导致一个战士牺牲,那算不得是他的责任,因为那个战士是为了救援他人牺牲的,他一直深感愧疚。
被迫留在军校教学,没能再回到边境上为战友报仇,这是他最大的憋屈和伤痛。
另一边,一个中年汉子正在线上下达任务交给一支小分队完成。
这是一支特种兵分队,成员多为海外华人,还有三个斯拉夫人,一名狙击手和两名突击手,成员一共有二十四人,分队队长是个意大利籍华人,名为叶淮。
今天他们将要从塞尔维亚进入乌克兰东部顿涅茨克地区进行作战。
他们所处的公司则是组织领导下的一家跨国集团,该公司是披着跨国集团的外衣,一直从事着打击恐怖主义的志愿活动。
他们将要成为志愿者帮助顿涅茨克地区的人民反击来自乌克兰的纳.粹分子——来自马里乌波尔的亚速营。
“你们去海关工作室找到一个叫做苏里杨诺夫的人,他们会给你们安排,最好的话,希望你们能够遇上德基,不知道他还在不在那,有人说他已经去俄罗斯休养了,有人说他还在那里继续进行志愿活动。”
“首长放心,一个月内我们干不掉图波分队,我自会卸去一切职务,回国向您请罪!”
“叶淮,小心行事,也不要说这些话,我希望你们赶快解决掉图波分队,但是我也希望你们能够安全归来,这一次算是我个人的嘱托,必须干掉他们!他们已经残害了我们八名顿涅茨克的同志,不能再忍了!”
“亲爱的达瓦里氏,您就放心看我们的表演秀吧,那群该死的动乱分子会付出血的代价!”
一名手持AK12的斯拉夫人用不太流利的汉语对着笔记本电脑上的汉子兴奋说道。
这些日子他们憋得难受,自从一次中东护送石油任务以后,这支小分队已经半年没有执行过任务了。
每一个人心里都饥渴难耐,这一次的任务就如久旱逢甘霖,二十四人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诺维同志,注意安全,我等候你们的好消息。”
“放心吧,达瓦里氏。”
诺维还炫耀自己的新枪,给了屏幕上的汉子打了个OK手势。
“叶淮,你们进入顿涅茨克以后我们便会断了联系,一切需求帮助就去请求俄罗斯人,但是帮助你们的人不会是俄罗斯军方,一旦出现了摩擦便会很容易导致俄乌冲突,一切小心为上!”
“明白了首长,保证完成任务!”
分队等人在叶淮身后纷纷跟随着他一起给屏幕中的汉子敬礼,汉子神情严肃回礼。
汉子合上电脑,望着窗外的烈日,他眯着眼睛说道:“这是黎明前的战斗,愿上天保佑这群年轻人顺利完成任务,多么耀眼的日光呀,和我们的信仰一般。”
中年汉子走出房间,戴上拥有一枚五角星的军帽,五角星中刻着八一二字,穿上一件陆军常服,双肩上挂着两杠两星的军衔肩章。
汉子心事重重地从军属大院出来,脸色不大好,像是有什么千斤重物压着他的肩膀。
他径直走入车库,一路直行至指挥所工作,这是一名解放军陆军中校,新疆军区某装甲团参谋长,名为吕鹏。
——
施子贡第一次搭乘飞机,一路上忧心忡忡。
望着窗外的白云和自己仅有一窗之隔,他想伸手出去抚摸,那云太美了,以往他只能抬着头仰视它们,而今天,他能够和它们处于一样的高度。
他在想,自己是不是爬得太高了,罢了,受了那么多的委屈,从来就是怨天尤人,现在爬上来了,这又是哪来的担忧?
飞行时间很快,甚至比自己从小镇上到达省城的时间更短,没来得及睡上一觉,飞机就已经抵达目的地。
杨悦已经在这里等候多时,一见到施子贡就赶忙扑向而去,面对杨悦的投怀送抱,少年也觉惊喜,唯独让一个施净洲在一旁翻白眼。
三人入住酒店,杨悦和施子贡自然黏在一起同住一间房间。
施净洲莫名其妙地有些吃醋,那女人才认识多久啊,老子可是和你小子从小光着屁股长大的,见色忘义的瘪犊子。
这般忙碌一整天,夜幕已然降临人间,在这远离故乡的城市,一切都是那么陌生。
好在身边有个人,能够让自己浮躁不安的心趋于平静,安然接受这落日余晖,远距故乡遥望眼,仍处一片天。
“该省的领导人换了,很巧,是你学校的一个教官。”
三人在一家饭店吃饭时,杨悦坐在施子贡对面悠然说道。
“总有那么多的巧合,难不成是你们一早安排的?”
施子贡不是没有怀疑过,他终于开始回想自己在网络上经常发稿,加了很多的军事学习群聊。
他发布过不少的文章,眼前人莫不是盯上自己并且想要拉自己入伙的?
“只能说是缘分吧,你命里有的。”
“你还真能敷衍。”
“那我说这是一早的安排呢?”
“那就安排吧,我妥协接受上你们的贼船,不过我没想到的是你居然利用美色勾引我上的船。”
杨悦捂嘴大笑,幸好一早把米饭咽下肚子,不然可避免不了喷到对面这个少年一脸。
“好,我就说清楚了。是的,这是一早的安排,不过和你结为伴侣则是我个人的喜欢导致的,哪怕你不上这条船我也会和你走在一起。”
少年埋头吃着饭,没有抬头看对面的女人,漠然说道:“这便够了,不过是不是因为那篇文章?”
杨悦犹豫了一会儿,老首长最后交代自己的事儿就是不要透露文章的事情,眼下已经瞒不住了。
“对,你一早投稿去国科大,没有人理会。但是有个国科大的少校看见了,认为你有国际主义精神,还具有战略眼光,是我们需要的人才,培养起来肯定能够独树一帜,所以她上报了组织。”
杨悦还是决定说出来,现在的施子贡思考了很多,开始对自己追加责问。
“所以你就制造了这么多的巧合?”
“我们定位了你的手机,发现你在省城,那时候我正巧也上来打暑假工,距离你最近,知道了你手机里的内容要去物流干日结工,所以我便去看看。”
“我说呢,哪来的这么多巧合。不过你又是为什么和我走在一起?”
“鬼晓得你哪来的魅力,就这么被吸引住了,但是我保证哈,这绝对不是拉你上船的手段,不过这也是我个人的私心,你会怪我么?”
“不会,我只是想知道真相。”
“你的逻辑思维和观察能力可不是一般的强。”
“一早就发现了,我自己也想着试探一下你的这个组织,是我的归属地,挺好,我对你的喜欢也是真心的,不过在你没有交代真相的时候,我是带着疑心和你走在一起的。”
一旁的施净洲很懵,根本就不晓得这小两口在扯什么犊子,好奇心驱使下试探一问,得到的却是一句不该问的别问,碰了一鼻子灰。
这也不是吵架啊,小两口吵架能是这般?但不是吵架闹别扭怎么又扯到感情问题上了?施净洲脑子里一团雾水,罢了,懒得理他们。
深夜,杨悦双手撑在桌子上,若有若无地打量着眼前的少年,少年盯着她的双眼,那湿润的眼眶含着一汪春水,少年没来得及开口,杨悦轻咳一声。
“子贡,你真的不怪我么?”
“你看我这模样有排斥你?”
“这倒没有,原谅我,这是我的工作。”
“没怪过你又哪来的原谅?”
杨悦这才放心走到床上躺下,搂着少年的脖子,波澜起伏的内心总算安静下来。
“下次,能和我事先说明吗?”
“等你通过了组织上的考验,你我就是同志了,到那时候,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好,不过你可不可以告诉我那个教官叫什么?”
杨悦合上眼睛,轻柔的声音在少年耳边回荡,“还不行,这是考验。”
“子贡,其实我们都是一样的人,只不过我们忠党爱国的方式不同,你是理性而务实的现实主义者,我则是激进的理想主义者,我们的路不同,可我们追求的道是共同的。”
施子贡更加忧心忡忡了,远离家乡便罢了,枕边人还是这么特殊的一个身份,以至于往下自己的军旅生涯又是否坎坷不平,无人得知。
以前总是一个人因为爱好去阅览哲学类的书籍,毕竟生在一个拥有理想的国度,自己也有一份从军报国的理想。
自从去省城工作以后,什么事情都转变了,原来存在于理论和历史中的事情发生在自己的身边,还是自己身边的人,就连自己的前途路线也与这份事件息息相关。
他开始迷茫和忧虑起来,但是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做不下决定,自己完全可以和杨悦不再提及这些事情,做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可心里却又有些不甘,有着共同理想的人在像自己招手,他也很是向往这份伟大的事业。
少年叹了口气,关上台灯搂着枕边人入眠,虽然之前也存在着怀疑,但是还是睡得安稳。
这回知晓了真相,反倒是魂不附体。眼下看来,只能脚踏实地继续走下去了。
两天的时间转瞬即逝,二人深情拥抱在军校门口,施净洲在一旁摇了摇头,很是无奈。
这两人走哪黏哪,爱情这玩意儿的魔力真有那么强大吗?
身边的人都在告别自己的亲人,二人眼里都只有彼此,艳阳高照却胜似黄昏,映照着二人的身影。一旁郁郁葱葱的树木见证二人的分离。
少年浓密的刘海已然消失,发型变成了短寸模样,杨悦抚摸着那扎手的短发,含情脉脉地望着眼前的少年,双眼似有日月星辰,而那日月星辰便是少年的模样,而少年看她的眼里却是饱含着泪水,像那清澈见底的泉眼一般。
两人抱在一起说了很多话,最后总免不了要分离,少年转身走去时,杨悦拉住他的左手,少年回身时被猛的一扑,两人深情相吻,最后只剩杨悦目送着那个身影渐行渐远,随后消失在她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