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府占地十数亩,府内亭台楼阁、假山水榭一应俱全。
光是家丁护院之流就有大几十人,还不算丫鬟书童。
“阳谷县首富的宅子,可真气派。”
许青左瞧右瞧心中感慨,有钱真好!
上辈子碌碌半生,才不过买了套屁大点的鸽子笼,还没来及住几天享受享受,人就没了。
虽然这辈子又生在大虞底层,但辛酸苦辣却未曾尝过多少。
这里节奏慢,时间多,不内卷。
就是天天喝稀饭,也是愿意的。
所以什么远大理想什么抱负追求,一概没有。
只要能谋个官身,就算齐活,这对目前的许青来说不算困难。
说到底,逍遥自在才是真的。
大虞立国十八年有余,举国推行变法改革,但实施困难,走的依旧是老路子,
百姓虽不至衣不蔽体、食不果腹,但也止于此了。
否则又怎会有那么多人,甘愿给人做奴做仆。
不过是为谋个三餐。
“虽然我不至于为三餐发愁,可若这次秋闱失利,年底便得去参加止戈院的院试了,不管怎样,都得在大虞混个编制。”
哪怕是豆丁大的职缺,也是人上人。
不过秋闱这事,实在没有信心,去止戈院几乎铁板钉钉。
穿过几重院落,四五道回廊,书童领着许青来到內宅后院。
路上,小厮与许青说悄悄话,四夫人不知怎了,性情大变。
先是闹着要上吊,后来被一群丫鬟架住便勃然大怒,躲进了后院,又将院门锁了,不管如何撞门也是撞不开。
老管家说,兴许是中了邪,少爷已经差人请法师去了。
许青一听,立马来了精神,他对这些神神鬼鬼的素来感兴趣,这趟算没白来。
书童心中诧异,怎的这许公子听说四夫人中邪比我还高兴?
后院。
张家小姐闺阁便在此处,院外围满了大汉。
一个个五大三粗,手持棍棒,是张府养的护院。
此时已有几人半躺在门前,头破血流,正被人抬下去包扎。
“当真怪事,凭咱们几个,就是府上的正门也给撞开了,怎得就撞不破这扇小门?”
“莫非是小姐的院门里嵌了铁板?毕竟是闺……”
“扯你娘的蛋,咱家小姐两百来斤,谁是瞎了眼么……”
“嘘,你小声些,别让主人听见。”
几名下人交头接耳,低声交谈。
正门前,张家父子俩锦衣华服,愁眉苦脸。
张林人到中年,人个头高挑,身形精壮,张大山虽是少年,个头不算矮,却圆滚滚。
父子俩对比鲜明。
“大山,老管家说你四姨娘可能是中邪了,你说是真是假?”
“爹,管他是真是假,我已差人去请法师,等他们一到,便知分晓。若是再不行,我便花钱请些江湖捉妖人,一窝蜂给他们剁成肉酱,好替我那四姨娘和可怜的妹妹报仇…”
张林闻言眼角跳了跳,想一巴掌拍死这逆子,可转念一想,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事呢。
正说着,院内传来呼救声:“爹!四姨娘疯了!四姨娘……别……别乱摸,你自己不也有!”
外头,书童加快脚步,向张大山通报。
许青则立在过厅中,远远的看着。
没一会书童折返,请许青过去。
“许公子,我家少爷有请。”
分开众人,书童领着许青穿过一群护院汉子,看得护院们直瞪眼。
他们较常人已算魁梧,但与这个头戴方巾的高大秀才比起来却又逊色良多。
都传平安镇出了个极为凶猛的秀才书生,想必便是此人了。
“见过张兄。”
走至近前,许青淡然微笑。
“唉,今天的诗会是去不了了,让许兄白跑一趟,恕我…”
张大山话没说完,就听许青道:“嗳,张兄说的哪里话,原是我请你恕罪才对。”
“许兄说的哪里话?”
“张兄府上出了事,我本不该打扰,可既然知晓了,岂能转身就走?想着或许有需要出力之处,冒昧登门,张兄勿怪。”
张大山闻言,颇为感动,紧挽着许青的手,心想这人能处。
“素闻许兄仁义,今日才知绝非虚言。张某惭愧,竟以金钱与许兄相交,实在是……”
“嗳,亲兄弟也得明算账,否则便不长久,张兄此为乃是人情世故,丝毫不能差了。”
许青说完,只觉张大山挽着自己的手松了松。
张大山挽着许青来到张林面前,向其介绍。
张林对张大山向来是放养,从不管他在外交何朋友,与何人走的亲近。
知子莫若父,儿子什么德行自然瞒不过他。
可当他见到许青时却也眼前一亮,好一个威风凛凛的汉子!
可惜是个秀才。
“爹,这位便是我常与你提起的平安镇许青,秀才功名在身,武艺不俗,古道热肠仁义无双。”
“嗯,不错,好个秀才,前途无量,大山你要多学学人家才是。”
客套一番,张林便吩咐护院教头,不论用何办法都得冲进去将四夫人与小姐带出来。
教头姓刘,练过些拳脚,寻常时分喝了酒,便天不怕地不怕,阳谷县令都没他大,可现在却犯了难。
老管家说四夫人中邪的时候,他在场。
闹不好……便是真的。
方才手下人撞门,一个个却跟没长脑子般直直往墙上撞,撞的头破血流。
这不是中邪是什么?
如今张老爷让他想办法,他又能有什么办法?
他这护院教头,对付三两翻院墙的毛贼尚可,对付邪祟能有什么用处?
“怎么?还不去?”
张林眉毛一拧,刘教头只好硬着头皮,梗一梗脖子,带着手下力气最大的汉子。
“你们俩跟我去撞门,今天就是把脑袋撞烂了也得将四夫人和小姐救出来!”
说罢,摆开架势,离门数十步外便开始发力奔跑,速度越来越快。
以他们这般的体型,便是几块门板并到一起也不够这一下的。
眼看院门在即,那三人却像中了邪,忽地改变了方向,朝着院墙奔了过去。
“教头停下!”
有人高声呼喝,想惊醒三人。
可那三人宛若聋子,“砰砰砰”撞上院墙,登时昏了过去。
一时间众人又乱作一团,张林面色铁青,这样下去可如何是好?
“什么味道?”
许青站在一旁,鼻子没由来抽了抽。
一股子说不上来的怪味从后院的方向飘了来,几息间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抬起头,却发现去抬人的十多名家丁屁事没有。
怎么回事?撞门不行,抬人便行?
里面若真有邪祟,倒还是个讲究的…
许青思索片刻,摇了摇头。
脑中明明已经有了一点灵光,却百思不得其解。
家丁抬着头破血流的刘教头几人路过许青身旁时,许青鼻子又动了动。
“这几人身上都有刚刚那股子怪味…”
味道不重,若是不在意根本发现不了。
“知道了!”
上辈子许青有个朋友,身上常年带着狐臭,总是用一些劣质香水遮掩,但两者混合起来的味道却更加刺鼻,让他时隔多年一想起这事便记忆犹新。
这股怪味,像极了狐臭混合了香水的味道。
“张府的人都说四夫人是中了邪,到底是真是假?
这股味道又是怎么回事?
要是我没猜错,这味道应该可以迷人心智。
有这种本事,倒真不像人,而像妖法。
说不定四夫人是真中了邪,院内有邪祟作怪。
只是猜测对与否还得验证……”
“哎呦!”
许青出神的工夫,耳边传来几声惨叫。
几名护院汉子从院墙上跌了下来,脸色发紫,四肢肿起,瘫在地上脖子一歪不省人事。
“杀人啦!邪祟杀人啦!”
不知谁喊了一句,顿时人心惶惶,唯恐下一个死得便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