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东方呆坐在床上,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前面,任由呼啸而来的医生和护士在他身上各种摆弄。护士从齐东方进医院就悄悄打量他,剑眉星目,本来还想可惜了这个帅哥,没想到突然又活了过来。
“快点,给病人戴上,告诉我心率是多少!”瘦瘦高高的医生兴奋地大喊,宽大的白衣晃来晃去,这种宣布死亡后一小时又复活的情况实在罕见,必须记录好数据!
“今年说不定能靠这个还能发一篇文章!”
医生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瞄了一眼齐东方,心想奇了怪了,多器官衰竭加上大出血施压,这都能活过来。“不行,得发两篇!明年评主任有希望了!”
此时齐东方脑子仍然一片混沌,“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在哪?”
困扰人类几千年的哲学三大终极问题轰击着齐东方,要想快点搞清楚确实不太容易。齐东方闭上眼睛,仔细拼凑起大脑里的记忆碎片。
我上午从实习单位刚出来,出门后就被一辆摩托车撞了,然后就被送到这里
实习单位?对了我刚毕业,在一个广告公司实习,老板开会,开会内容是什么来着?
齐东方用力回忆着
对,老板在给大家画饼:“公司马上要上市了,大家这周再集中加加班,好好干,到时候每个人都有股份!”
不对不对,这是去年的饼了,齐东方摇摇头,今天的新饼是:“大家好好干,一年内咱们公司肯定倒闭不了!”
开完会以后老板把自己叫过去,聊什么情怀,梦想,上市,股票什么的,最后说拖了四个月的实习期工资不能发了,因为自己表现太差了云云。
后面怎么样记不太清了,好像自己是一巴掌直接呼在老板头上,转头摔门而去了。同事还劝自己“别生气”。
生气是什么?对故意违背约定的人,不应该直接脱水烧掉吗?
脱水?毫无防备,这个词突然从齐东方的脑海中冒了出来,不等他细细琢磨这个念头什么意思,它又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各种记忆碎片不断拼接,齐东方终于回忆起了七七八八。自己叫齐东方,是刚刚毕业的大学生,平时没有别的爱好,就喜欢看国际新闻,比如地区战争最新进展啦,什么边陲局势啦,他比谁知道的都清楚。
“总有一天我要让全世界知道华国的厉害!”又一个没头没尾的念头蹦出来。
虽然相信华国总有一天能回到世界中心,但齐东方自己的生活却是一塌糊涂,感情上和青梅竹马的女朋友刚刚和自己分手,原因是对方家长竟然索要50万的彩礼,而且婚前全款买房,房本上加上自己女儿的名字!不然绝不同意结婚!“拿不出钱就趁早分手!”
“50万?我哪里去找50万?琪琪,先不管你爸妈什么意思,我就问你是怎么想的?你也让我掏50万才肯结婚吗?”齐东方看着坐在桌子对面的女朋友,第一次感觉离对方离自己那么远。
“嗯,我觉得我妈说得也有道理,这也是对我们未来的一个保障”,女孩慢慢搅动着面前的奶茶,虽然低着头,但声音确实非常清晰,平稳。“而且,我的闺蜜也都这么说,她们都是按这个标准找对象的,我觉得我不比她们差。”
分手近两天后,齐东方听到了她和刘二在一起的消息。
对方是本地知名的富二代,花花公子,听说换女朋友比换衣服还勤,琪琪居然能看上对方,更让齐东方感觉心如刀绞。7年的感情就这么被物质打败了,听说刘二早就对琪琪下手了,只不过齐东方不知道,最后逼琪琪和东方摊牌的也是他。
“提示:检测到血液流速增加20%,心跳频率超出阈值,请尝试放松呼吸!”
突然脑海中响起一道声音,把齐东方吓一跳,眼前的视野里,在左上角上也浮现出相应的提示。鲜红的感叹号浮在眼前的视野中闪烁着。
齐东方立刻尝试深呼吸,直到眼前的提示消失。
齐东方清晰的认识到,自己应该是遇到了什么灵异事件,把自己从濒死的境地拉了回来,不仅如此,自己还比之前多了很多“特异功能”。
脑海里的声音和眼前的提示是最明显的变化,好像有人在自己脑子里加载了一部“超级电脑”,但这部超级电脑到底如何使用,自己还完全不清楚,只能以后慢慢摸索着开发。
与此同时,自己好像也失去了一部分情绪能力,记忆中自己曾经的喜悦,愤怒这些情绪,好像离自己非常遥远,难以捕捉。
不知怎么,齐东方脑海里闪出一个念头:“你恐怕再也没有能力开心了”。
齐东方莫名打了一个寒战,如果是从前,他会知道自己一定是害怕了。
无论如何,大难不死总是一件好事,至于脑子里有东西,齐东方打定主意不告诉别人,因为按照他的经验,以后自己一定会得到莫大的好处,可不能让别人知道这件事。
正在齐东方拼命思索的时候,医生问他:“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头晕吗?”
齐东方感受了一下说:“现在没有头晕的感觉了,但我觉得还是有东西在我脑子里,偶尔会给我发送讯息,眼前也会飘出提醒。这件事我本来不打算告诉别人,但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竟然把这件事说了出来,该死!这是什么情况?!”
齐东方闭上了嘴巴。
护士停下手里的活,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病人。
医生直起身子,清了清嗓子:“脑部受损,正常,正常”,然后转身,把护士叫到一边叮嘱:“再做个脑部CT,让神经科王主任帮忙看看,这小子别给撞出精神分裂来。”
齐东方明白了,以后再也没办法隐藏自己想法了。
这可怎么活?!齐东方转过身来,拿起床旁边的水杯,心里默默地想,这是一把椅子,这是一把椅子,反复N遍以后,齐东方清了清嗓子,说:“这是一个水杯,我刚刚把它想象成一把椅子,然后说服自己这是一把椅子,然后说出来,但我做不到,因为我觉得我疯了!”
护士不可思议地看着齐东方,齐东方也睁大眼睛看向护士,脑子开始飞速转动。
赞美她长得漂亮!
赞美她长得漂亮!!
赞美她长得漂亮!!!
“从开始你就一直悄悄地摸我的肌肉,我怀疑你是个色情狂,但如果你能把嘴唇上的汗毛刮一刮,我仍然会觉得你非常漂亮!”
“啊!!!”护士捂着脸跑了出去。
齐东方也捂着脸躺了下去,完了,嘴上说的和心里想的完全一样,这可怎么办?这样在社会里恐怕是完全无法生存的。
三体星舰的传输过程是通过重构脑部结构,将三体人的意识覆盖到人脑之中,按照计划,传输完成后,三体人将完全占据人类的躯体。
但中途中断,导致三体人的意识仅传输了一半。之后被动强行刺激人类肉身,导致齐东方醒后,自身的记忆仍然存在,人格也没有被压制消灭,反而是三体人的意识被强行挤压至一隅,成了可有可无的存在。
但大脑的重构终究是产生了后果,和三体人一样,齐东方的语言系统被重新设计,只要开口,必定是陈述当下所想。不仅如此,身体的重构还极大程度地削弱了齐东方的情绪变化能力,可以说现在的齐东方,已经不知不觉变成了一个“低配版三体人”。
当齐东方苦苦思索以后对策的时候,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声音:
“我们都要学习,你要适应没有谎言的生活,我也要适应充满谎言的人类世界。”
“你是谁?就是你一直在我脑子里吗?”齐东方惊恐地问。
那个声音沉默了很久,过了一会儿才说:“我是三体星人,你和我之间本来只能留下一个,但现在似乎出了问题,才造成现在的局面。”
三体星人?!齐东方吓了一跳,前段时间把全地球搅和得鸡犬不宁,满世界都在讨论外星人入侵,那不是已经被罗辑博士给逼走了吗?
现在社会上甚至有种声音,说三体人根本就是谎言,是美国人编造,试图统治世界的卑劣阴谋。
“不是谎言,事实上,我们一直搞不懂人类思想和行动之间的关系,才最终在败在你们人类手里”
“你看穿我的想法?”
“当然,我现在就是你大脑的一部分,你的想法我都了解,按说你本来已经死了,是三体人救活了你,把我传到了这里。”
“那你想怎么样?你们想怎么样?”
沉默了一会儿之后,那个声音回答着,似乎有点疲惫:“我也不知道,和三体母星的量子通讯已经失联了,和你一样,我现在也是搞不清到底是什么情况,我的大部分记忆应该都在传输过程中丢失了。”
齐东方思索着对方的话,似乎有点将信将疑。
“不必怀疑,三体人没有能力隐瞒自己的想法,从思想层面讲,我们两个之间没有任何秘密。另外,脱离于你的意志,我甚至不可能独立存在,你也不用担心我会做伤害你的事,我们三体人一向是以生存为第一目标。”
“那...你都有什么能力?是不是会点石成金?”
长时间的沉默后,“我也不知道,点石成金的本事应该没有,等我回忆起来,我会告诉你的。”
还是沉默
现在齐东方不知道自己该想什么,该不该想,这种情况自己是第一次遇到。
要不要告诉别人?别人知道了会怎么样?会不会觉得自己疯了?如果不告诉别人,自己就应该无条件地相信这个三体人吗?
“你叫什么名字?”
“三体人只有职务和代号,没有名字,因为名字是种族繁衍和科技进步过程中的无用要素,我们的祖先在很早之前就摒弃掉了。”
“那你的代号是?”
“我不记得了”
“...”
“我们现在在哪里,是人类的第一大都市曹县吗?”
齐东方猛烈地咳嗽起来,虽然被剥夺了感情能力,但齐东方确实没想到三体星人也这么幽默。“没错,这里就是我的家乡,宇宙中心曹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