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我是怎么熬过去的，我只知道，在我强打起精神，努力将拖欠的工作做完交到那人的手里后，他突然做了一个我绝对想不到的举动。

他浮夸的笑了笑，然后将我整理好的资料转身丢进垃圾桶！

他笑道：“楚浩，我宁愿多费点功夫重做，也不想用你做的东西，因为你做出来的完全就是垃圾！是残次品！你来客服部三年！除了会抱女人大腿，还会干什么？你什么都不是，如今你靠山倒了，你他妈也终于能滚蛋了！老子今天陪你玩了一下午，就是想让你知道，你楚浩做的事，我朱言半点瞧不起！你的人，我更他妈鄙视！”

说完，他大笑着扬长而去，我却跟个死人一样，情绪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因为，我的交接工作就这么完成了。

我突然觉得，此时的我就是个机器，是只知道按照程序预转的傀儡，我又怎么会有情绪呢？

……

终于熬到下班，我把工作台上的个人物品收好，逐一抹去我在创峰客服部曾经待过的痕迹。我记得第一次来这，蒋雯介绍我向同事们认识的情景，记得我最初的梦想，记得第一次获得优秀员工的喜悦，记得第一次收了徒弟，对董小洁倾囊相授的欣慰……

可是这一切，都变成了焕如隔世的过眼云烟。

我翻出一包同事曾经送我的外国香烟，我终于舍得拆开，一根一根抽了起来……抽烟，买酒，我没有心情忍受堵车的驾驶，于是将李瑞雪的大G留在了公司的停车场，自己乘坐公交回到心中的城。

在荷塘不远处，有一家废弃无人的电影院，我推开它几乎腐朽的木门，走进这片多年未曾有人光顾的黑暗。

而从电影院深处的霉味，迎面而来扑向我的脸庞。除了黑暗中一阵叽叽喳喳的老鼠叫，和它们惊慌失措的逃窜声外，电影院再次恢复死一般的寂静。

待我重新适应黑暗，我看见一排排布满灰尘的木质椅子，我没有擦去表面的灰尘，便安然地坐了下来，打开一罐啤酒，点燃一支烟，用酒精和香烟麻痹自己被蹂躏后的心。

我喝的快，醉得也快，以至于面前不远的荧幕，都渐渐泛起了光，一些人的面容在上面浮现，上演了一段，名为“生活百态”的电影……

曹磊的脸在上面狰狞地笑，他拿着手机将我和舒曼的照片上传到了网上……

我想到他对我的要挟，想到他对我的羞辱……却没有想出对付他的办法。

一年之内，我要受命于他，才能避免他毁掉舒曼的一切。如果我可以不在乎舒曼，不考虑舒曼，我自然可以不怕任何人，但是我做不到……因为她，是我致命的弱点。

荧幕上再次出现朱言，他手里揣着一叠写满“走”抓阄，将它们摔在我脸上，接着又掏出一把左轮手枪，往里填充一颗子弹，把枪递给我，狞笑道：“楚浩，来吧，这场生死游戏，我陪你玩儿……”

因为我的所作所为，我几乎得罪了所有曾经关系不错的同事。我的圈子，就像被人用两把镰刀疯狂切割，越割越小，终于我没了施展拳脚的空间，憋死了自己。

而一向清纯可人的眼镜妹董小洁，就像《画皮里的妖精，拿着剪刀剪开自己皮，用力撕扯开，而暴露出来的，是一个妖艳的女人，浓妆艳抹，搔首弄姿，我竟无法分清，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她……

今天所发生的的一切，最让我不能接受的，就是董小洁的转变。她参加了复试，并顺利坐上了组长的位置。我不知道如果我参加了复试，组长的位置会不会是我的，但我想，如果我通过了考试，有舒曼和蒋雯助我一臂之力，晋升，对我来说只是想与不想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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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经无知的以为董小洁是个清纯的女人，但如果没有后台，没有过硬的关系，她又如何从一个刚过实习期的新人，马上就坐上组长的位置呢……今天的她像是出演了一部名为“清纯”的戏码，恢复本真的她，真的就像是揭开了画皮一般，把我对她的一切美好印象，都生生撕成了碎片。

而荧幕之上，又简短地出现一些人脸。

我和舒曼的分手餐时，嘲笑我拿不出两千块钱餐费的服务员……

我在失心喝多了以后，殴打了那个唱《你要结婚了的男人……

在我紧追吴争和蒋雯的出租车时，收取我五百块钱的出租车司机……

把我打趴下后，正要脱裤子，对蒋雯实施兽行的吴争……

在我被曹磊羞辱过后，在门外与我无言相对，同样被曹磊欺负，却毫无放抗之力的女秘书……

这一张张人脸，突然变成了我从西安返回厦门的路上，气球上那些扭曲恐怖的笑脸！

我仿佛做了一个无比可怕的噩梦，而我无法分清这些是真实还是虚妄，当我闭上眼睛，眼前依然有着这些笑脸！我将视线转移到别处，它们依旧飘荡在我眼前！

我害怕地闭上眼睛，捂住耳朵，可那些诡异的笑脸竟然开始发出夜枭般的尖叫……

，

笑脸们正逐渐增大，像一个个快要撑爆的气球，而那些早已不再像人类五官的笑脸变得更加狰狞，其中最瘆人的，是那原本属于吴争的长脸。它突然猛地在我面前炸开！

我被汹涌的气浪掀翻了身子，就像被吹到空中的蚂蚁，做着无用的挣扎……

而救回我命的，是一阵婉转的口琴，它如一缕清泉注入了我已成死水的心海，渐渐洗去了纷乱和恐惧。就连耳中摄人心魄的怪声也随之消失，口琴的旋律越发清晰，那是德沃夏克的《幽默曲。

我步履蹒跚的走出电影院，而那片荷塘不远处，停着一辆奥迪A6，而降下的车窗里，我看到依旧美得无法言表的李瑞雪。她拿着口琴，目光有些空洞的望着夜空，反反复复的吹着《幽默曲，曲子的曲调每一次都大不相同，情绪也各有千秋，但曲子中的悲意，却越来越浓……如同一个喜剧演员夸张地笑完了整场，在落幕时却痛苦地闭上眼睛……将快乐散尽，留给自己的只有不可断绝的悲意

我靠在木门，恍惚地盯着李瑞雪的侧脸，看她手中的口琴滑落，看她的睫毛合拢，看她天鹅般的脖子无力的歪倒在靠背，看她柔顺的头发在夜风中纷飞……

我想起了李瑞雪大G里的行车记录仪，此刻她又一次来到这里吹着忧伤的口琴，然后抱着她的伤心度过这个难熬的夜……

我温情地看着像是婴儿入睡般的李瑞雪。此时三分心痛，三分同情，三分酸楚，以及一点点的责怪，占据了我的身心。我才猛然发觉，她似乎没有一个安身立命的家……醒时，她忙碌于工作，累时，竟就这样睡在车里……

我真心觉得，这样的故事，一点也不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