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混乱地冲回员工宿舍,丢掉书,拿上帆布包,跌跌撞撞地往山上跑去。奔跑的途中,连眼泪都要抛弃我似的,离开了我的身体。
我在崖顶上坐着,而底下秦晟宿舍的窗户忽然被拉开,我下意识从包里拿出从曹磊拿回来的手机,一张张将我和舒曼的照片,属于我和她的记忆,彻底删除……然而将手机,彻底完全的格式化……
我轮着胳膊,以一个夸张的弧度将手机扔出……犹如那时,我扔飞李瑞雪的手机一样,一个是逝去的青春,一个是痛苦的过往……
我只是静静的看着手机彻底消失在视线中,没有歇斯底里,没有疯狂发泄,甚至它跌落谷底的声音都不再有,我也只是淡漠地点燃一支烟。
在我回去路过秦晟的宿舍时,我那不受控制的腿忽然停住了,我咬紧牙关,警告自己别去看,别像一条被人夺去了骨头的狗!
……
回到宿舍,我从口袋拿出百元大钞,狠狠按在赌桌上。
几个大汉纷纷惊奇地看向我,我开口说道:“玩什么,加我一个!”
终于,我把自己融进了最真实的男人世界,炸金花,斗地主,斗牛……输了臭骂一声,赢了疯狂收钱……在这个过程中,赵强,钱亮,李涛的脸上不时带着疑惑,他们并不知道,将他们视为仇人的我,假装不会打麻将的我,此刻竟然像个嗜赌如命的赌徒。
……
由于明天大会放假,因此我们赌到了半夜,直到输光所有钱,但我却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快感。
散场后,三个大汉打起了鼾,而我悄悄换上厂服,带上烟和一个信封,默默离开了宿舍。
此时装置区鸦雀无声,安静到连我踩在梯子上,都会传出“蹬蹬”地金属响声,犹如夜间整点的鸣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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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戴上手套,找来一桶黑色油漆,提到主席台上方的脚手架上。
很巧的是,此刻脚手架上正摆着油漆工具,也许是白天刷漆师傅留下的。我想,只要我把这里布置得像是油漆摆放不稳,而发生了倾倒,即使有人怀疑是人为,也不会有任何证据可寻。
我蹲在脚手架点燃一支烟,从口袋取出装着李瑞雪发辫的信封。轻轻取出那细长的发辫,忽然心里一暖,视线随之模糊,几乎淌出了泪。
在罪恶发生的前夜,我想要李瑞雪陪在我身边。
我轻握着发丝凑在鼻尖闻了闻,上面依然有她身上淡淡的香味,这是多么美得一条发辫啊……如果不是李瑞雪怕我孤单,它们一定还好好地跟在主人身边,昂扬飘洒在人们的视线……
我开始想念帮李瑞雪梳发的情景,想念当李瑞雪入睡以后,我躺在她身边,闻着她发香的恍然如梦的情景……我想她,突然之间很想她。
手机还留着无数个来自她的未接电话,而最后一通电话的时间,是前半夜我还在赌桌疯狂叫嚣。
我突然责备自己,为什么不接她的电话?因为我的反常举动,一定给了她一个难以揣摩的讯息,她一定会很沮丧,很心痛,正如我现在心痛得无以复加……我呆呆地拿着手机,仿佛堕入了无底的沼泽,最终失去了赖以生存的空气。
……
天很快就亮了,而一夜未眠的我却并没有感到困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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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装置区隐隐出现阿姨清扫地面的声音时,我早已准备好一切:一桶被打开的油漆,油漆的提手上,勾着一柄长长的漆刷子,而刷子的手柄,架在了人行通道的护栏上。
一旦曹磊发来消息,我只需拉动手柄,油漆便会倾盆而下,而身处人行通道的我,便可以从容地离开,而不被任何人发现。
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
早上七点,骄阳已然高高挂在上方,逐渐升温的空气,更加剧了我紧张不安的心情……
八点,装置区逐渐变得喧哗,提前到场的行政部员工,带着媒体记者和摄影师,安排布置会场。
我掐灭最后一支烟,将它塞进装满烟头的烟盒里,然后摸摸收进怀里的口袋。
九点,身处阴暗处的我,心脏开始剧烈的跳动,那是过度的紧张和整夜未眠导致的。我将手机调至振动,然后闭上双眼,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而我的听觉也因此更加灵敏。大会会场越发嘈杂,我甚至听到了主席台上,蓝心宁和秦晟交谈的声音……我大口的呼吸,吐气,稳定心神,只等会议的开始……
就在这时,手里捏着的电话开始振动,我被反复折磨的心在这一刻终于即将得到释放,抬手便按在了手柄上,几乎就要发力……然而下一秒,我瞥了眼手机,立时浑身一抖。
电话不是曹磊打来的,而是李瑞雪。
我如释负重地放开手柄,在胸口抚了抚,然后接听了李瑞雪的电话:“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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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瑞雪想必也在会场中,因为我听到电话中与现场重叠的声音。
她的情绪似乎变得紧张,又极为小声地问我:“楚浩,你是不是也在会场?”
我沉默,而她又急切地问:“你在哪?我找不到你……”
我根本不敢说话!
而李瑞雪的声音居然出现了恐惧的意味:“楚浩、楚浩……你听我说……”
然而下一秒,一阵“嗡嗡”的长鸣,彻底盖住了李瑞雪的声音。
那是曹磊忽然凑近了音响,手里麦克风传来的鸣啸。
当我从刺耳的声音缓过神来,发现自己竟然听不见电话任何声音……
我狠心挂了电话,因为现在,我必须随时待命,等待曹磊的指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