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宫同学，我认为你是对我有点误解的。”

午餐时间，在神代的食堂里，月城琉璃面对着坐在他对面的神宫霏雪，很正经地说着。

“什么误解？”

神宫霏雪小口小口吃着饭菜，等到吞下去了，眸子带着微微不解，看着他，问道。

“误解在于，魅魔的吸取精气。”

“怎么了吗？”

月城琉璃可还记得今天上午这名少女在看过他吸取精气过程后，丢给他的看垃圾的眼神。

“滨川同学的事情，并不完全是我引起的。”月城琉璃很诚恳地解释着。

“是吗？”神宫霏雪很无所谓的语气，其实说是无所谓，倒不如说是不信。

尽管她爱信不信，但月城琉璃还是抱着无聊随便讲讲的念头，解释道。

“是她太敏感了。就像有个词叫做‘千里之堤溃于蚁穴’——神宫同学知道吗？”

“知道。”

“虽然的确有可能是蚂蚁造成的，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这个堤坝是豆腐渣工程吧。”月城琉璃吃了一口食堂的酱牛肉，味道还行。

“……”神宫霏雪小口咬着青菜，听着他讲话，

“如果蚂蚁只是依照自己的生物本能，修筑了一个小小巢穴，结果，却把这个脆弱的堤坝倒塌的责任全部归加在蚂蚁身上，怎么说都不太合理。”

“准备推卸责任吗？”神宫霏雪随口搭着话。

“不，完全没有。”月城琉璃吃着饭，声音有些含糊，“只是，责任也需要划分吧，比如蚂蚁占三成责任，堤坝修建得有问题，占七成责任，这也不是没可能的，对吧？”

“……”神宫霏雪思考起来了，停顿后微微点头，肯定道，“的确有这个可能。”

“所以啊，今天上午的滨川同学身上的事情，就不完全是我的责任，我已经很克制了，没想到她……”

他才吸取了一点点精气，按理来说只会引起一点点快感，稍微就过去了。

然而敏感的少女，一点点就引发了水坝的决堤。

完全想不到，因此他的责任只能占据三成。

“但是。”神宫霏雪平静地反驳着他的观点。

“蚂蚁并没有足够的智力，并不是人类社会的一体，单纯依靠本能行动。那么的确，因为它们的筑巢就对它们苛责，这样的确不妥当，但是你呢，月城同学？”

“……”

言外之意就是如果他打算说——“魅魔吸取精气就像是蚂蚁的筑巢，是本能”，那就是承认他和蚂蚁一样“没有足够的智力”。

他的下一步被这名少女预判了，并被她堵死。

还不错嘛。

月城琉璃只好将准备好的话语吞回去，改口。

“但是很显然，魅魔也并不属于人类社会。而且说实话在我眼中，人类——和人类眼中的牛羊差不多，是食物。”

月城琉璃夹起一块酱牛肉，吃了进去。

然后他眼神指了指神宫霏雪餐盘之中的酱牛肉。

“人类吃食物之前可没有问过牛打不打算被吃。”

“……”

神宫霏雪也夹起了酱牛肉，送入口中。

这名少女就连咀嚼的样子都很好看，一小口一小口，不紧不慢。

月城琉璃盯着她的脸，刚刚品尝完8.5分少女的他——不对，现在已经被提升到9分了——忽然想尝一尝10分少女是什么感觉了。

“……”

低头吃饭的神宫霏雪感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她抬起目光，对视。

“……”

“……”

片刻之后，这名少女伸手抓住了她的衣领，口中正在咀嚼的动作也停下了。

月城琉璃看着她的样子，片刻之后，忍不住一笑。

“放心，好歹是我的契约者，我不会乱来的。”

“……”

美少女和一名魅魔，还真是处处充满危险。

神宫霏雪刚刚稍微绷紧的内心暂且松下去了一点。

他说的没错，魅魔眼中的人类，和人类眼中的牛羊没有区别，都是进食的对象罢了——但眼前这名魅魔可能不一样。

他并没有游离于人类社会之外，正相反，他目前正在扮演人类，正在人类社会之中体会着人类的生活。

神宫霏雪重新将口中的牛肉咀嚼，吞下去，然后，反问道。

“月城同学，但是你刚来到这里的时候，可是说着，要体验人类生活，现在又说自己不属于人类社会，是否不太合适呢？”

“这个…”月城琉璃想了想，“好像是。”

体验人类社会，这么说不太对，应该说，重新以一名魅魔的身份，适应他曾经生活过的世界。

——十七年的地狱的生活和魅魔的身份的确改造了他的三观，甚至，他当人类的日子也才十六年。

因此说他的心态偏向人类还是恶魔，这个完全说不清楚。

他吸取滨川爱的精气的时候，一点负罪感都没有，理所当然，因为这是魅魔正常的进食。

但出于人类的道德，他还是尽量控制了吸取的量，不会对身体造成损害。

“那么，身为智慧生物的一员，并打算融入人类社会，也就需要遵守人类社会的规范吧？”

“继续说。”月城琉璃的确认同神宫霏雪的说法了。

曾经的人类身份使得他对于人类社会并无恶感，人类社会的秩序，他也打算遵守。

“很显然，在人类社会中，不经告知、未经同意就尚自取走他人之物，是为盗窃。因此可以说，你窃取了滨川同学的精气，并且不能以‘未造成身体损害’为由进行抗辩，月城同学。”

如同做出不可变更的终极审判，神宫霏雪一下子化身为法官，不容质疑地为月城琉璃定下盗窃罪。

发言之时的语气还真是自信满满。

不过这的确让月城琉璃陷入了思考。

连饭也没吃。

如果他真的打算融入人类社会的话，那么不得不承认神宫霏雪说得没有错。

‘不告而取，视为窃’——很显然他吸取精气的行为是符合这点的，的的确确就是“窃”。

片刻之后，他看向了继续慢慢吃着饭菜的神宫霏雪，点了点头：“我想，你成功说服我了，神宫同学。”

神宫霏雪的嘴角立刻勾起了成功之后的微笑，话说这好像是月城琉璃第一次在这名少女的脸上看见笑意。

这个…倒也理解，毕竟被魅魔盯上并不是什么好事，能笑出来才怪。

现在能笑是因为经过一周的相处，勉强确认了他不会伤害她了吧。

于是月城琉璃欣赏起这名少女的第一次微笑了，听见她开口。

“虽然的确是我的胜利，但不得不承认，还是有月城同学自身愿意遵守人类规范的因素的存在。”

尽管这句话是自谦的话语，不过这名少女说起来时候的平静语气，分明显得高傲起来了。

“那么，神宫同学认为的解决办法呢？符合人类社会规范并且又能与魅魔的本能不违背的。”

“我倒是勉强能够想象出你说的地狱弱肉强食的环境，不过人类社会可是建立在秩序之上的，至少是表面上的秩序。”

“嗯？”

“公平交易是秩序的一环。”

“买卖牛肉吗？”月城琉璃再吃了口牛肉，随口举例道——

不过例子刚说出口，他就发现举得不太对了，人类可不会向牛买卖牛肉呢。

所以魅魔与人类交易就不能用这个举例。

不过无所谓吧，能理解意思就行——他的意思是“买卖精气”。

神宫霏雪是知道他的意思的，完全没有挑这种小毛病。

“所以，至少应该用什么，来换取精气吧？”

“用什么呢？”月城琉璃也开始想这个问题了。他承认他开始感兴趣了。

于是，紧随其后——

“恶魔的契约。”

“向恶魔献上你的精气吧，我会满足你的愿望的。”

两人的表述先后提出，前者是神宫霏雪，后者是月城琉璃。

尽管说法不一样但都指向了这个一个东西。

‘恶魔的等价契约’。

相当经典的设定呢。

月城琉璃的的确确感兴趣了，他觉得这种玩法很有趣，比用金钱什么的来交换精气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