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前往永江县探察的日子。
陶景出发前,回家吃了早饭,顺便给大哥换下药。
此时宅中只有大哥夫妻与祖父,父亲和母亲吃完早饭,便去拜访魏家了。
魏家也受了许多苦难,魏老太公以及魏行冲的生母,都没能撑过大劫,其父虽然幸存下来,却变成了残废。
若不是魏行冲及时赶回,渭乡魏家怕是就此消亡。
陶务他们并不知道魏行冲是因陶景而死,按照圣安道的统一口径,魏行冲是外出撞见妖邪,与妖邪同归于尽。
魏行冲死后,陶景并未撤销以前对魏家的优待,但终究物是人非,魏家待遇不说一落千丈,也大不如前。
据说魏行冲之父得知儿子身死,差点当场垮掉,幸好被得知儿子的阴魂将被供奉入庙,日后会渐渐恢复神智,成为神祇,那老父亲才撑了过来。
陶家搬来天市垣后,有感魏家悲剧,念及过往情谊,陶务夫妻就时常去登门拜访。
一是抚慰,二是提醒他人莫要落井下石。
陶景对于父母的行为,是顺其自然,因为他对魏行冲的死,问心无愧。
“拜见教主!”
陶景走出大门,就见到了守在门外等候许久的圣安道四护法。
“教主,这是您要的金袋。”
行完礼,陈玉成上前递出一个鼓囊囊的布袋。
陶景接过,打开一瞅,哗啦啦,金光闪烁,嘴角一扬,调笑道:“你们莫不是把渭乡的财富都收刮到了圣安宫?”
之前的金子已经用完,于是嘱咐圣安道送点过来,不想竟是满满一袋,比他过去几年的积累加起来都要多。
陈玉成对陶景的“你们圣安道”说法,有心反驳,但最后,也只是苦笑一声:“教主莫与属下开玩笑了。”
“无趣。”
陶景撇撇嘴,收起鼓囊囊的金袋,看了看天色,一摆手:“出发吧。”
今天便是之前约好,前往永江县探察的日子。
陈玉成等人各自一拍丹田,粉雾透体而出,就地一滚,汇成一团涌动的粉色云雾。
“教主请。”
粉雾中响起交响重声。
陶景跃上粉雾,盘腿坐下。
粉色云雾冲天而起。
陶家宅邸在天市垣一角,四周邻居非富即贵,出了这一片坊巷,即能抵达横贯天市垣的主道,也即圣安庙前的大街。
圣安庙是天市垣内最大,最恢弘的建筑,香火弥漫,信徒望来,十分醒目。
粉色云雾自高空掠过天市垣,端坐其中的陶景能明显感觉到一股香火热气迎面恍过,浓香扑鼻。
陈玉成等人没有丝毫察觉,径直向西疾驰而去。
而陶景,回头瞥了一眼,瞳孔闪过神光,就看见那圣安庙上空,有一团无形的红彤彤的烟云,不时火花迸溅。
那便是渭乡五千百姓供奉的香火。
粉色云雾速度很快,眨眼间越过连秀山,掠入荒芜山野,香火烟云消失,陶景也收回目光。
“到了永江县边境就落下,我们小心进入。”
陶景低声嘱咐,陈玉成等人应和,云雾速度再快几分。
渭乡毕竟只是个乡,地域并不大,没过多久,一道明显的分割线出现在下方荒野。
那“分割线”这边,是荒野,丘陵,而“分割线”那边,则是群山连绵,勾连交错。
更明显的是,就在“分割线”不远,便有一条河流,在阳光的照射下波光粼粼。
“教主,看河流方向,那边有条荒废道路。”
得到陈玉成的提醒,陶景顺势看去,果然看到了一条已经被杂草覆盖,不太明显的道路,运起法力眺望,甚至发现了一块界碑。
“去那降落。”
陶景抬手一指方向,粉色云雾略一盘旋,俯冲而下,掠过“分割线”,落到距离小河不远的界碑旁。
陶景先一步跃下,随即粉雾散开,重回化作陈玉成等人身影。
只有膝盖高度的界碑,斜斜的歪在草丛中,覆满了苔藓。
陈玉成上前抹去苔藓,露出一行古篆:
“更元十一年,王甲于此灭巴国先锋,立碑为记”
陈玉成盯着石碑文字看了会儿,忽地叫道:“原来这便是王甲碑。”
“王甲碑?”陶景面露好奇。
陈玉成当即解释:
“这是几百年前秦灭巴国,一位秦军将士在此地灭掉巴国先锋军,为显武功,在此立下石碑。
不过几十年前,因为一次地龙翻转,这石碑就被掩埋在了地下,从此消失无踪,不想竟然竟然重见天日。”
陈玉成抬起头,看向河流对岸,接着道:
“王甲碑便是以前的永江县界碑,附近有个王甲坪,据说居住的百姓,便当初那支秦军的后裔。”
陈玉成顿了下,目光转向陶景,沉声道:“他们供奉的社神,号‘飞扬大将军’,传说......”
“便是那秦将王甲?”陶景接口。
陈玉成点头,“教主说的没错,相传正是王甲。”
陶景转头,眺望远处河流,河的对岸,有片郁葱山岭。
既是叫“王甲坪”,应是在山头上。
“若那村中社神真是古之秦将,所化邪孽怕是会凶的很。”
陶景幽幽开口。
陈玉成等人默然,安静的等待命令。
突然,陶景抬起脚步慢慢走向小河。
“教主?”
四护法对视,当即跟上,然后分散,将陶景护在中心。
陶景瞥了几人一眼,没说什么,继续靠近小河。
小河没多宽,最宽处不过三四丈,从山林深处而来,弯弯绕绕,带着粼粼波光又消失在山野之间。
一座木桥横在河上,残破腐朽,彷佛踩上一脚就会支离破碎。
陶景已经走到河畔,半截身子倒影在水面。
然而体内的福仙行世宝卷,始终没有动静。
“没有危机?”
陶景举目望向对岸的山林,重重树影之后,隐隐约约似乎有木制建筑。
那应该就是王甲坪。
“莫非那村中社神没有化邪?亦或是如红岩山神庙那般,已经被摧毁?”
“又或者说,那邪孽太弱,并不能对我造成生死危机?”
若是最后这个原因,陶景最高兴。
他要的祭香,便是要在化为邪孽的神庙中取。
“再试探一下。”
陶景依旧谨慎,小心的往那河上木桥走去。
“教主且慢,我等前去探路。”
陈玉成等人也发现了陶景的慎重,受到感染,再看那河水、山林,也觉危机四伏,见陶景要去冒险,登时抢先上前。
其中一个叫长丰的护法,不等陶景开口,便纵身跃上木桥。
吱呀,木桥发出刺耳嘶鸣,咔嚓崩裂,木屑碎板噼啪掉如水中。
长丰有武艺在身,在落水之前,拽住木桥横锁一个翻身,直接跃到对岸。
呼啦,木桥彻底坍塌,溅起大片浪花。
陶景没管断桥,目光紧盯着那个护法。
等了半晌,长丰毫无异样,体内的福仙宝卷也没反应。
“教主,我看见寨子了,我去探查。”
长丰冲陶景打了声招呼,身子一扭,化作一团粉雾掠入山林。
“等等——”
陶景伸手阻止,无果。
不过只过了片刻,那粉雾便安然无恙的返回,落到河边,显出身形,然后高声道:“教主,那寨子是空的,没人。”
“看来是我多心了。”
陶景放下心,脚步一点,掠过河水落到对岸,顺口道:“那寨中社庙呢?”
“你自己看。”
耳边突然传来怪异声音。
陶景一扭头,只见长丰整个人迅速腐烂,腹部噗地坍塌裂开,腥臭粘液夹杂着黑乎乎的脏腑呼啦直淌。
一个诡异阴森的笑容,出现在那腐烂发臭的面庞上。
啪嗒,半个脸庞滑落,露出长着绿毛脑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