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约两个时辰,柳馨儿从入定之中醒转,站起身望向窗外,见雨已经停了。
夜空中弯月如钩,院中荷塘翠柳皆披上一层银纱,凉亭内隐约站立一人,一袭白衣在月光之下好似正散发出温润的荧光。
柳馨儿从窗口轻轻一跃,整个人便如一只在夜色中滑翔的大鸟,飘过了院中芭蕉假山,落在亭中孙云圣的身侧。
孙云圣并未回头,只是望着面前池水中那一抹月光,柳馨儿静立片刻,忍不住开口:“小师叔,这么晚了怎么还未歇息?”
孙云圣回答:“半夜突然警醒,左右无事,便出来透透气。””
柳馨儿站在孙云圣身旁,也将目光转向持着那抹月影,此时一阵风吹,湖面荷叶摇摆,那水中弯月的倒影被吹得支离破碎,好似银色的鱼鳞。
一夜无话。
第二天,夏文命便早早过来请孙云圣和柳馨儿二人到府上赴宴,刚一进门便看到孙云圣和柳馨儿两人正在对练剑法。
这两名玄华弟子俱是姿态飘逸,形象风流,在那荷花池畔,绿柳荫里腾挪跳跃,好似两只仙鹤起舞,看起来十分赏心悦目。
“你二人倒是寻了个雅致的所在!”夏文命开口笑道。
孙云圣和柳馨儿两人见夏文命到来,便一起收剑罢手,上前和夏文命拱手见过。
此时夏文命回到家中,不似行走江湖之时,故而去了身上道袍,作俗家公子扮相。
只见他头戴紫金华冠,衣着玄色绣金边长袍,腰间束着玉带,额头装点明珠,总体而言,这华丽扮相完全掩盖了夏文命平日那云淡风轻的出尘之意,反而平添几分庄重贵气。
孙云圣想起夏文命昨日奚落自己的言语,此时便开口笑言:“好个风采照人贵公子,仪态脱俗小侯爷!”
身旁柳馨儿自然点头附和,笑着说:“小道士脱了道袍,便似神仙失足跌落尘埃里,仙鹤折翅化为金丝雀,当真奇妙!”
夏文命闻得两人玩笑,也是面皮微红,只干笑两声:“父母跟前,不得不如此扮相,两位莫要取笑。”说着便共邀两人一同前往夏侯府邸赴宴,说鹿将军已经在客栈外等候了。
孙云圣和柳馨儿打理一番,依旧似平日一般游侠装扮,而后跟着夏文命离了小院,出了潇湘楼,正见鹿鸣之等在楼前。
鹿鸣之今日乃是以边关将军身份觐见夏侯,故而不似孙云圣和柳馨儿两人装扮随意。
此时这位年轻将军一身戎装,金盔金甲,身后猩红披风,骑在昨日收服的踏雪乌烟兽上,当真是威风凛凛好似天将,身后跟着八名卫兵,皆是盔甲在身,兵刃在手,周身杀气隐隐。
鹿鸣之见孙云圣、夏文命、柳馨儿三人出来,便下了马,拱了拱手:“军规如此,守将觐见王侯需得骑马戎装,一会儿在下骑马在前,失礼之处几位勿怪!”
孙云圣几人点头表示谅解,当下鹿鸣之骑马缓缓走在前面,马后乃是孙云圣等三人,再后面才是鹿鸣之的八位士兵。
三人在军列之中行走,这次倒是没有那些异族女子抛来鲜花手绢等表示交好之意,也省了许多尴尬。
夏文命这才得空给柳馨儿,孙云圣两人介绍九黎城中的风景来。
如此行了片刻,几人便来到夏侯府邸,只见一座两丈高的石质门楼,上方高悬一块牌匾,不过并未如孙云圣所想的是“夏侯府”,而是“九黎府”三字。
门前也不见石狮麒麟等瑞兽装饰,反而树立这两尊神像,那神像装扮面目极是怪异,不似中原供奉的仙神,倒像是九黎蛮族信奉的神灵。
此次换成贵公子打扮的夏文命在前引路,鹿鸣之令八名卫兵守在门口,便同孙云圣,柳馨儿两人一起跟在夏文命身后进了府中。
夏侯府邸自然富丽堂皇,几人在府中穿行,只觉得过了数处院落,依然未到会客宴会之所。
夏侯府占地广大,装饰华丽自不必说,孙云圣听夏文命介绍那府中诸多景色,见到这连那岩石建筑的墙壁之上也漆着金粉,描绘各类华丽壁画,画中人物皆是九黎蛮族风情,同中原不同。
柳馨儿最是心直口快,见到那府邸中诸多盛景,也不顾及夏文命尴尬,开眼说了句:“小道士,你父亲夏侯听说是个英明贤德的王侯,怎地这府邸修建的这般富丽华贵?如此做派岂是贤德之人所为?”
一身华服的夏文命闻言面色尴尬,不过他也知道柳馨儿脾气,只得开口解释:“其实我父亲并非喜好奢华之人,只是不得不如此而已!”
柳馨儿闻讯的言语,也是孙云圣一路行来的疑惑之处,只是不便明言罢了,此时听夏文命这般说法,孙云圣心中也起了好奇念头,开口问道:“此话怎讲?”
夏文命干笑两声,开口解释:“我父亲乃是颛顼帝嫡传血脉,故而颇受尧帝猜忌,虽然被派遣镇守在这九黎蛮荒之地,尧帝却依然不放心,派出许多人明察暗访,唯恐父亲有不臣之心。”
“我父亲将这府邸按照九黎风情修建,且装饰的华丽非常,正是表明自己安居九黎之意,此乃明哲保身的办法,所以才说不得不如此!”
孙云圣和柳馨儿听了这话,皆是唏嘘感慨,这夏侯身居王侯高位,却也颇多掣肘,真是世间难得事事如意。
柳馨儿发现刚才众人言谈,那一身盔甲的鹿鸣之一路行来,却是一言未发,于是柳馨儿便好奇道:“尧帝这般猜忌夏侯,鹿将军对此事有何看法?”
鹿鸣之见柳馨儿相问,只得应答:“神机营将士军规所限,为将者不得妄议君上!”
柳馨儿听了此言,大感无趣,却不料鹿鸣之踌躇一番,小声说了句:“不过我观夏侯,并非奢侈劳民之人!”
孙云圣三人看到平日严肃果敢的鹿将军那踌躇模样,又听他说出这句话来,都忍不住大笑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