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时候,伊凡抽空回了一趟庄园。他的父亲并不在家,据说是一个人去了市政大厅,参加贵族议会去了。
那里的人都是贪婪的鬣狗,一旦攥取到利益就不愿意放手了。
而且参加会议的所有人都知道,这次财务秘书下来核查税务是一个大麻烦,于是三天两头地商量议事应对之法。
罗伯斯庇尔男爵提议:“我们可以将事情的据实告诉秘书阁下,只要大家联合起来、彼此证明,运送税务的车辆在路途上遭遇了劫匪,相信内心善良的秘书阁下一定会谅解我们的失误。”
“哼,他或许是善良,但绝不会愚蠢。”道林爵士直接反驳:“瞧瞧他在上一个城市做了什么事情,一大批的贵族和商人全部都倒了大霉,若是普通的王公贵族谁会做这样不得人心的破事,那位负责此事税务官直接挂到了绞刑架上。”
“税务官犯案...这个主意非常...”
“非常愚蠢,”他用警告的口吻说出自己意见:“你不会以为把罪都推到一个人的头上就可以轻松解决了吧。”
“账册上的内容是不可能更改的,你知道我们每一年的税款来自方方面面,要是因为仓库失火、盗匪抢劫货物,其他种类的商品是不可能突然消失这么一大片的。”
“不要用你的天真去挑战一位出色的王宫大臣,这次很明显是一个警告,我们只需要在他到来之前,将一切遗忘、漏缴的税款补充上去,应该就不会受到多少的责罚。”
话虽是这么多,可人多少都是有侥幸心理的。
如果能够花钱买平安,大多数人遇到危险的时候,还是愿意散尽家财去获得存活下来的机会的。
问题是他们现在还没有遇到危险,而且就算人家秘书过来也不一定能拿这些人怎么样。
众怒难犯,这个道理对方不会不懂得。
就算国王已经知道卢兹匹特堡的贵族官员沆瀣一气,热衷于偷税、漏税,他也不敢在明面上花费多少功夫。
天下乌鸦一般黑,弗兰斯特的市民才刚刚结束了对某些专治制度的抗议,他肯定不会希望有贵族会在这些事情和自己扯皮。
道林爵士和罗伯斯庇尔男爵的态度代表了贵族们纠结的心态,毕竟这可是一大笔的钱财,就这样轻松交出来实在是不太甘心。
早在参加会议之前,年长的贵族的和年轻贵族的都把自己的家底盘算了一遍,做父亲的是为了拿去考虑变卖,做年轻的则是把金子扔进爱情的大海。
为追求奢侈生活,提前消费的中小贵族比比皆是,一笔从天而降的负债,很有可能会使得这些人破产。
看看他们闪烁的眼神,就会知道在私底下应该不会酝酿出什么正大光明的好主意。
伊凡从山顶邸宅大门向内走去,中央是一个宽敞优美的庭院,回廊、厅房和卧室环绕四周,室内布置雅致,墙上装饰着色彩明快的图画。
园内不缺清冽的水井,宅内有地窖,贮藏着美酒。
不过这东西对于端庄娴静的女士们并不合适,最好留给懂行的酒徒们去品尝。
刚到的伊凡,仆人正在打扫房屋,几个卧室的褥配备拿出来清洗干净,并且摆满了应时的鲜花和灯芯草环。
管家西蒙斯正在指挥仆人打扫壁炉,看到伊凡回来了犹为高兴:“我很高兴您终于改变了主意,您的父亲今天早上还在念叨您,等到了下午十分您就回来了,真是非常美妙的巧合。”
“如果可以的话,请您先到房间、花园里面暂且休息,我会安排仆人为您牵走马匹,并且在老爷回来之前,准备一顿盛温馨的晚餐。”
“不,西蒙斯。”
伊凡摆了摆手:“我暂时还不需要,我只是回来取走一些钱财,马车就停在花园的外面,过一会儿就准备离开这里。”
“您难道不准备留下来和您的父亲一起吃晚餐吗?”
“根本没有这个打算。”
道理很容易就说明白,当一个男人拥有了自己赖以生存的事业之后,无论是否他本人愿意,原生家庭所制造得一切都不会成为自己停下脚步的阻碍的地方。
社会要求成年人寻找可以养活自己、热衷于此的工作,父辈则也希望子孙能够超越自己、获取不寻常的幸福,可他们头脑中的顽固画面却时不时跳出来破坏这种合理妥当的行为,一次又一次地扼住青年追寻的脖颈。
中古时期的时候,出色的儿童被当作独立的成人来对待。
通情达理的贵族们往往让自己的孩子离家到另一个区域的师傅那里进行学习怎样作真正的骑士,他们认为就是在这离家独立成长的过程中,可以使孩子具备一个骑士所应有的素质和知识。
至于《圣经》那位顺从父亲甘心赴死的以撒,虽然受到后人的尊敬,却不免难溶于世俗化的世界。
和此相比,古罗玛的哲人却更加赞叹“理想情操”,他们愿意在诗歌中弘扬乐观向上的情绪,并宣称“青年人找到生活的自由时,也就找到了美丽的歌”。
伊凡并没有再理会西蒙斯,尽管他知道这个管家忠心耿耿。
但是对方的忠诚是对于道林家族,而非自己本人。
伊凡从库房拿了一袋子金郎,还有之前委托西蒙斯找来的新鲜老鼠,然后也不曾逗留片刻,便乘着马车回到了旅店。
在路过花园时候,他看到自家的花匠昆汀.马西斯似乎在和一位掘墓工人说些什么。
马夫则连道几声晦气,头脑转悠了一会儿,他略带嘲笑说到:“要将原来的乱葬岗彻底废弃的事情吧,守墓人的工资不错,居然就连一位贵族府上的仆人就在考虑是不是要改行了。”
昆汀.马西斯看到有马车经过,连忙害怕地低下了头。
伊凡从窗缝中看到对方蓬头垢面的样子,并无太多得表示。
作为一名仆人众多贵族家庭的继承者,他是有权利要求自己仆人应当忠诚于自己的工作。
可换句话说,自己的家族并没有购买奴隶的习惯,自由人选择什么样的工作也和主人无关。
出色的血脉传承、响亮的名头。
在有些人觉得愿意追寻它们,而有些人却以为一文不值。
周围时不时传来马车的辘辘声,太阳在闪烁淡蓝色和金黄色的光辉中缓慢下沉。
有些暗淡的光芒照射的贫民窟的建筑商,在坑坑洼洼的烂泥地面上留下了大片大片的黑暗,沉沦在胡同深处教堂好似完全消失了一样。
街道虽然白天人流攒动,现在也不过是冷清切狭窄的小巷子。
第二天,伊凡的治疗工作被安排在贫民窟的西面,这里是卢兹匹特堡最穷困、混乱的地方。
克雷克医师曾经希望他能够和大师兄布卢姆一同去夏绿蒂老爷府上为女眷看病,考虑到自己原本的贵族身份,伊凡想也不想得就拒绝了。
只有三师弟皮埃尔对伊凡“刚刚学习了三天,就准备去给别人治病”的行为提出反对看法,却被其他师徒们一起挡回去了。
这些头脑充满智慧的男人们纷纷表示,伊凡少爷天资聪颖、才华横溢,用来治疗中心街的市民都够了,更何况是那些衣衫褴褛的下流人物。
“可是...”皮埃尔还想说什么。
大师兄布卢姆就粗暴地打断他:“以你的本事根本无法判断出谁的医术更加高明,你难道不知道一个人的天赋有的时候能够决定这个人所获得的成就吗,像伊凡少爷这般聪明的人,学习三天就够了。”
在皮埃尔着急窘迫的目光之后,伊凡无辜地抿嘴,眼神中却闪烁着冷漠的光芒。
之后他就带着自己的工具、提前准备的草药,和雇佣过来的帮工、打手一起来到了西莫希特勒城区。
帮工竖起了【三十枚铜子\巡诊看病】的招牌,但是令人感觉到万分可悲的是这里的居民竟然连三十枚铜子都拿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