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叶有栖一说到晚餐，北川早云就想到自家矮桌上摆放的黑糊状物，黑糊状物不止出现在自家，也有可能在和叶家的厨余垃圾桶，因而和叶太太每次会清理掉女儿的料理试验化合产物，再重新烹饪和叶家的晚餐。

念头一到和叶家的晚餐，北川早云话匣打开：

“我想了想，这个点，和叶阿姨该准备好晚餐了，你人不在岂不是浪费？况且你突然替留宿，洗漱衣物什么的得特意搭车回去取，太麻烦了。”

“在校刊部写校外社团活动申请书那会，顺便通知过我妈了，她支持我去陪陪小雅。”和叶有栖侧身亮出她显得略臃肿的书包，“你说的那些，我今天恰好有带哦。”

她在北川早云古怪的视线下轻眨左眼：“网络占卜听说过？洗漱用品和备用衣物是我今天的幸运词。”

网络占卜……北川早云嘴角一抽，什么占卜会把这些玩意当做幸运词。

户外野营气象占卜？晴天娃娃和天气预报哪个不比这效果好？

“你这还不叫迷信啊？”

“免费的，不试白不试！”她杏眼清澈，虚幻的光泽在琥珀色彩瞳表面活力跃动，至于彩瞳下的真实，北川早云不得而知。

他侧过脸看关门的灵之类咨询所招牌，恋爱面相占卜……轻笑着看和叶，目光耐人寻味：“你……对小雅的关切，行动力真叫我大吃一惊。”

对网络占卜的怪异幸运词也执着到不能用狂热来解释。

完全是有备而来！

和叶有栖也看了招牌上的恋爱面相占卜，警惕问：“你这话问的，是不是想从我这打探什么？”

站在两人中间的安艺雅茫然左看右看。

北川早云坦然耸肩，“我一向实话实说，不用像社交阳角随时携带探测器预防地雷。”

他这话引来和叶有栖浮夸的惊讶，仿佛黑船来袭时的佩里船长目睹江户湾落后的海防前膛铁炮。

“我姑且是玩脸书的，清楚‘地雷’含义很意外？”北川早云说，无非是社交时无意间刺激对方。

他还知道地雷女，即外表看似温和柔弱的女生，实际上接触起来，就会发现其性格令人难以忍受，不经意一句话就会激怒对方炸雷，或者被对方纠缠不休，用轻小说写手的语言来描述——病娇。

“回答正确。”和叶有栖敷衍地鼓掌，樱唇又自信一撇，看老同学的眼神多了嘲弄，“作为奖励，就不追究你的胡思乱想了，嘛，沉迷网络的阿宅初次迎接美少女上门拜访，内心悸动不安很正常。”

你哪算初次？我家第一个来的美少女明明是安艺雅——虽然是在系统的操纵下。

北川早云没说出心里话，而是挤出油腻的笑容，面色不改地把互联网匿名状态的发病宣言带到线下：“你猜对了，不止悸动，还蠢蠢欲动。”

这幅嘴脸成功把和叶有栖逼退几步。

她嫌弃地捂鼻，腾出手扇不存在的臭味：“恶心，你能别学江户市那些玩咖池面男的腔调？你没那种天赋懂吗。”

“恭喜你发现了我的真面目，所以，越靠近，就会发现更多难以忍受的恶臭。”北川早云配合地退后。

他这一动作马上令和叶有栖醒悟，撤开遮掩的手，快步靠近抓住他，自然舒展的眉毛拧紧：“好啊，拐弯抹角嫌弃我厨艺是吧？差点让你给骗过去了。”

“啧。”

居然被发觉了，北川早云懊悔刚才的表演存在形象包袱，没油腻到底，瞬间把老同学恶心走。

“不过。”和叶有栖手没抓紧他，又松开，对准北川扇了扇空气，“你确实该买除汗剂，出汗量比以前大多了，第四节课那会的味……”

嫌臭就别坐那么近啊喂，北川早云配合退开。

他忙于异能罪犯和极道调查，昨天又被安艺雅折腾，很晚才疲惫入睡，来不及注意到系统快速提升体力带来的负面影响。

和叶也浮夸捏着鼻子走开：“你还不如不练那么壮。”

“这就是社交阳角的排地雷方式么？学到了学到了。”

“应该感谢我帮您排雷，免得你往那一杵，人家又怕又不敢说，都躲着你。”

“那个，前辈。”安艺雅小声提醒，“太阳要下山了。”

和叶有栖先暂停舌战，不知从哪取出张清单，领着两人在西原町商店街高效率采购。

北川早云残念地看老同学奔波各家店铺的背影，茶色发梢随脚步轻微荡漾，隐隐在空气中散发与小脸浅笑一样的香甜。

可惜的是，色，香，味齐聚在和叶有栖身上，没留下半点给她的菜肴。

他随在和叶身旁，不时感受到路人羡慕嫉妒的眼神，各种情绪围绕着北川早云周身形成凸透镜，将视线聚焦，升温，点燃他原本平常的心态。

北川早云当然不会将穿越前的天朝纯情高中生经验代入，野原市的高中生在异性交往间，要远远开放许多。

穿越前的他自小镇初中到城里高中，会奇怪学校不抓早恋，存在男女同桌；穿越后的他，在读国中期间，被进情侣酒店的同学震撼到。

所以和叶有栖以照顾安艺雅的名义拜访留宿他家，算不得什么。就像现充男女单独借宿异性家，在市立三高根本不足以沦为八卦谈资。

往爱情的方向上猜想……北川早云在天台已经蒙错一次。

但迹象还是很可疑。

他思索间，视线漫无目的的扫过，忽然一处景象，让他冷静下来——比良坂澪旗下樱川物业，设在西原町商店街的监控室。

和鬼王会只是停火，野原市的极道尚未肃清，A.A赌约的期限仍在一天天逼近。

不是把精力浪费在猜测和叶有栖心思的时候。

“前辈，在苦恼和叶学姐？”

北川早云花了近二十八小时熟悉安艺雅被系统控制后，低沉又断断续续的呢喃，久违听到流利轻柔的嗓音，耳畔霎时间未反应过来。

几秒后，他惊喜打量学妹，而第一眼就幻想破灭。

安艺雅静悄悄地与北川并肩同行，空洞的双眸，幽蓝火苗若隐若现，没有一丝灵性恢复的迹象，她双臂交叉将那神秘的笔记本贴紧胸前，不留一丝缝隙。

非要挑出变化，只有她背后的景色——灵之类咨询所远去，北白川屋年糕的吆喝渐微，咖啡馆的浪漫情调不再，野猫偷吃鱼店摊位的生鱼肉，衔着腥味与血一路窜进阴森的鬼屋帘内。

她对商店街的热闹喧嚣无动于衷，垂眼一直专注着北川。

北川早云目测与和叶的距离，没顾虑地吐槽：“她是有点麻烦和任性，其实没啥影响，她来是能帮不少忙，洗发水类型，护发素，窗帘之类的，我真没考虑到。”

他后半句尚未说完，安艺雅的刘海倾斜低垂，在眼前蒙上层薄薄阴影：“麻烦……”

齐整的睫毛半垂，像是在沉思，也像疲劳困顿。

安艺雅首次对自己以外的人提起兴趣，是恢复的征兆？

昨天晚上无视亲人，不许自己离开视野；今天下午能接受两人分开在不同的教室上课；与和叶接触久后，产生关切的情绪……

北川早云心态稍加乐观，调出系统。

【警惕度： 64】

很好！

等警惕度下降到50，再用遗忘药水尝试接触系统的恋人关系！

【警惕度： 63】

嗯？

北川早云心里正窃喜，想不到警惕度又下调一个点！那是否意味着，要素充足时，一天内可以清空警惕度？

降低警惕度的要素是什么？同昨晚，早上相比，变数有时间，地点，和叶有栖的陪伴……

他正一条条因素排查分析，视线低垂局限在前方几步路的安艺雅忽然昂首，无神的垂眼振作几分。

“前辈似乎不反感和叶学姐的麻烦？”

唉？他不是才回答过这问题？

北川早云理不清安艺雅的脑回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