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川早云驻足，揣摩安艺雅那番话的用意，一点点搭建的思绪架构，在和叶有栖返回的一声招呼里摧毁。

“你俩呆着看什么呢？”茶发少女杏眼眨巴，好奇搜寻周边，鬼屋她是感兴趣，但明显对其他两人缺乏吸引力。

“没事，走吧。”

北川说话时，安艺雅的视线从他瞟向和叶，又移回来。

空洞如一潭死水的眼眸，似乎受和叶快步走来的劲风启发，泛起灵性涟漪。

一向静候北川发布指令的机巧少女，突然加装智能芯片似的，能够小范围按程序自行运转，先北川一步，走向前。

和叶在身边，似乎能加快安艺雅的恢复？

北川早云猜测。

安艺雅逐渐独立的迹象，在他眼里是积极信号。

于是北川早云跟上去。

学妹莫名其妙的提问，应当是系统控制下的呓语，就像她忽然有的日记习惯，无需多虑。

食材与女性生活用品采购完毕，西原町商店街的玻璃拱廊顶端，吊灯点亮，给三人照明离去的方向。

搭乘公交车，和叶有栖借车窗留意老同学所生活的鹤尾町街景。

同样的双车道水泥路，在西原町带院墙的一户建环绕下温馨宁静；在鹤尾町，道路两侧挤满联排长屋，三、四层楼顶将天空压缩成狭窄的小沟。

电缆线、悬挂招牌和商店伸缩棚进一步将小沟切割成互不相连的水洼。

下了车，和叶有栖的方向感瞬间清零，杏眼晕乎乎的，恍惚间产生小星星围绕自己脑袋极速旋转的幻觉。

每处岔路口相差无几，看不见小神龛、古树，占卜师摊位或巨大广告牌之类的醒目路标。

真要她生活在此，出门必须得配有导盲犬！

“继续往前，我家在那。”双手拎购物袋的北川不方便指路，朝团地公寓群，努了努嘴。

和叶有栖“哦”了一声，溜达到最近的五层公寓楼下，等北川掏钥匙开楼梯口铁门。

好麻烦，每天回来先开公寓门，再找家门钥匙……和叶有栖往铁门缝里窥探，惊讶发现一楼也是居民房，没公寓管理员！

“不是这栋。”北川停在斑驳墙边，提醒她。

“你刚才明明朝这边……”

“在这栋后面的新团地小区，带围墙的，走这是抄近路。”

他们当前所在的旧团地，是上世纪八十年代沿路设计修建的集中住宅，取英文TOWN的谐音，被和风裔称为团地。

北川家在本世纪修的新团地，带围墙，有名义上的物业与保安管理。

“早说！谁知道你那小区藏里边，太难找了。”和叶有栖嘟囔着，走近。

北川认为是她的问题：“安同学昨天才来，照样能记——”

他后半句声音猛然掐断，尴尬看见安艺雅在另一栋旧团地公寓楼下等待。

垂眼少女还困惑向两人眨眼。

你原来不懂路吗？那还走最前面！

三人再汇合，往新团地公寓小区去。

和叶有栖单看外观，没瞧出新在哪。

公寓外墙底层贴砖，上中部没刷防水涂料，和旧团地的一样斑驳。

小区保安中看不中用，远远见小雅一个女生就面露惊恐。

进了小区，落后的既视感更强，别说地下停车场，地上停车线都没画！自行车、电动车和摩托车你卡我，我堵你。

最让她不能忍的，是缺乏绿化带、休闲设施间隔，导致楼宇间只保证最小的采光距离——七、八米听着挺长，实际一瞧，这不是站在阳台就能将不拉窗帘的对屋一览无余了吗！

和叶有栖庆幸在西原町商店街时，裹挟着北川手臂进家具店买了双层窗帘。

不然哪天没注意拉上原来那单层窗帘，她泡完澡裹浴巾出来，分分钟曝光在陌生人眼里！

“泡澡？”北川奇怪看她一眼，“我家又没浴缸。”

空间够也不装，一整天学习，健身，收集异能罪犯与极道的情报，谁有空浪费半小时在洗浴，十分钟在清洁浴缸？

和叶有栖傻了，白白往书包里塞泡泡浴球。

开门一刹，见到电饭煲、冰箱和洗衣机，她忐忑的心稍有安慰，松一口气——至少生活在现代社会。

“太夸张了吧。”北川斜她一眼，“团地公寓是旧了点，你难不成还以为我们家在用蜂窝煤？”

“蜂窝煤还安全点。”和叶有栖盯紧煤气罐，面色凝重。

“担心爆炸的话，麻烦呆在走廊，饭菜好了叫你。”北川早云乐见其成。

“不。”和叶倔强一挥手，“你来开火。”

北川早云无语，你还在对使用煤气罐做心理建设，安艺雅已经洗净切块完做咖喱的土豆、洋葱和萝卜了！

就你这样……看板娘还是别抢厨娘的活了。

和叶有栖一把抢过围裙，誓要捍卫自己的名声：“这只是环境不适应，真上手烹饪，吓你一跳！不要小瞧任何一个新厨子！”

“餐厅的新厨子基本经过职业学校培训，拿证书的，你这算无证上岗。”

“你家也不是餐厅啊！”

北川早云瞥一眼，安艺雅又处理好作味噌汤辅料的昆布海带和豆腐……

收手吧，和叶，不要在学妹面前自取其辱了。

虽然北川吃不惯半岛裔餐餐必备的泡菜，可那不用担心犯急性肠胃炎。

“小雅，放着我来！”和叶制止忙碌腌制猪肉的安艺雅，回北川一个不屑的眼神，“让病患来准备晚餐，你好意思么！”

北川低头端详调味盒，将近半分钟，食盐盒模糊，分解又重构成味精袋。

亲自烹调，怕不是得中途关火，留出时间来辨认调料。

除了调料，食材也得辨认。

SAN值未满的北川早云基本属于睁眼瞎。

他坦然抬头，道：“其实公寓外便利店有半价便当……”

和叶有栖从不屑过渡到鄙视，撩起扎紧蜂蜜色泽般的茶发。

北川和小雅就在旁边看着她大显身手吧！

咖喱猪扒饭的制作流程和用料早就在家里反复试验，妈妈品尝了还衷心竖起大拇指！

和叶有栖驾轻就熟地操作。

油蒜爆香翻炒猪肉块，OK！

黄油溶解配合洋葱块小火慢煎，焦糖化充分释放甜味，OK！

加入萝卜丁，土豆块和生姜片，用水五百毫升慢……

和叶有栖轻松惬意的笑容僵化。

北·川·家·没·有·量·杯！

“忘记步骤了？”北川揣着便携干粉灭火器在旁边。

安艺雅托着笔记本在两人中间，若有所思。

“哈，哈哈，是火开太大，调小了，没事。”

和叶有栖掩嘴怪笑着，成功掩饰小小慌乱。

心想，没有量杯而已，少一百毫升，多一百毫升影响不大，嗯。

她用陶瓷小碗盛满水，双手捧着量，又撤开一只手称，眼神犹豫起来。

这碗水端着大约有八个鸡蛋的重量，鸡蛋平均重量是五十克，这口碗的直径看着有六、七厘米，水的密度是……

“我觉得够了。”北川在一旁插话。

和叶感激看他一眼，几秒后又反应过来，保持面部严肃：“是吗？嗯，我也是这样想的。”

她刚准备倾倒进去，安艺雅快速往笔记本前面翻页：

“这样……很咸，前辈能接受？”

脑袋微微倾斜，短发少女发出求学般的疑问。

“嗯，尝过才知道。”北川托下巴，考虑一阵回复道。

和叶不动声色多加了半碗水。

水倒进锅，加热的同时，食材的味道会被水萃取，所以要加盐调味，并促进食材里的汁液与细胞分离融入汤水，咖喱块自带咸味，所以只用添一小勺食盐……

和叶有栖的目光凝固在北川家食盐盒的大汤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