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煜急叫:“若凤,你也同去。”话音未落,人已在一丈开外。
我目送着他俩离去,心里颇感不舒服。忿忿地回头,却见皇帝正自似笑非笑地瞧着我,面露得色。
我不禁失笑,心道:“这人怎么跟小孩儿似的?”
他却脸一沉:“怎么,没让你去赴宴,不高兴啦?”
我懒得理他,自顾自地抓了一把沉香放进鎏金四脚兽铜炉里点燃,看袅袅轻烟逐渐升起,在室内氤氲开来。
他视线一直没离开过我,脸色愈来愈阴沉,我兀自假装视而不见,手底下仍在忙活。
他终于忍不住,过来一把抓住我右臂,捏得我骨头生疼。我吃痛,涨红了脸,龇了龇牙,发出“咝”的一声。
他不由自主地松手,却微一用力,将我推了个趔趄,同时低声喝道:“少在这里装蒜!你很想去六王府是么?”
我垂下眼睑,淡淡地道:“奴婢谨记皇上的吩咐,不敢稍有逾越!”
赵烨哼了一声:“口是心非!”
见我不答话,他似乎更来气儿,瞪了我半晌,冷笑道:“既是如此,朕不妨成全你,亲自带你走一趟。”
这回轮到我目瞪口呆了:“不不,奴婢还是不去了。”
赵烨连正眼也不瞧我一下:“替朕更衣,不许声张,就你我二人,朕要微服私访!”
我哪里敢违抗旨意,只得乖乖照办。
我和皇帝都作平民打扮,奇怪的是,一路竟无一人阻拦过问,我随着他顺利地出了宫。
六王府就在皇宫北面,转过几条巷子就到。
岂料一出宫门,皇帝健步如飞,竟是愈走愈快。我跟在他身后,一路小跑,却还是落下了一大截。
眼看着他愈走愈远,我心下一阵沮丧。他忽然停步转身,奔过来拉住我的手,轻声道:“走吧。”
我只感手心里的温暖直达心底,不觉有些恍惚。
皇帝突然出现在六王府,同样令赵煜大吃一惊,急急迎出来,身旁果然伴着风子翼。
赵煜假装不经意地瞧了一眼皇帝身后的我,颊边隐现一丝笑意,我也冲他微微一笑。
皇帝径直进到王府正厅落座,劈头就问:“六弟,你府里的腊八粥到底有何特别之处,巴巴的要到宫里去请卓典侍来品尝?朕倒要亲自来瞧瞧。”
赵煜面上微红,嗫嚅道:“回皇上,也无甚特别之处。”
赵烨笑道:“别小气呀,拿出来让朕也尝尝!”赵煜只得答应着吩咐下人去准备。
腊八粥呈上来,外形倒也并未见特别之处,有枣泥捏成的八仙、罗汉像,还有果狮,这些也不稀罕,只是那香味闻着十分受用。
皇帝赞道:“嗯,果是有点儿与众不同的,你府里的厨子是有两下子!这里面放了什么,香味如此奇特?”
赵煜笑笑:“也没什么,只是放了些花瓣,桂花、玫瑰之类的。”皇帝点头不语。赵煜命内侍先用银针试过,然后呈上象牙筷,皇帝接过,吃了几口。
我侍立一旁,见他吃得香甜,知他此刻心情不错,便开始走神,东张西望地打量王府建筑装饰。
要说区区一个王府比起皇宫来那可是天差地别,然而这里一切的摆设布置协调,朴素却不失优雅,彰显着主人超出常人的修养品位。
赵煜将我的表情都看在眼里,微笑道:“卓典侍这是第一次来本王府上,便让我一尽地主之谊,带你四下里瞧瞧去可好?”
我眉开眼笑,拍手道:“好啊,多谢王爷!”
正要举步,皇帝赵烨冷冷开口:“时值冬日,百花凋零,天地一片肃杀,有什么好瞧的?”
赵煜伸了伸舌头,向我低声笑道:“我收藏了几幅字画,都是珍品,带你瞧瞧去?”我悄声笑着点头。
赵烨却道:“是什么样的珍品?朕也好奇,在你书房么?摆驾!”当先迈步出门。
我们只好随后跟去,风子翼走在最后,我和六王赵煜则夹在中间并排前行。
一行人低头疾走,悄无声息。赵煜突然轻轻捏了一下我的右手,我愕然,他却冲我温然微笑,面上微红。
我险些“嗤”地笑出声来,所幸及时捂住嘴。
恰在此时,皇帝赵烨猛然回过头来,狠狠瞪我一眼。我立时石化:莫非这人背后生了眼睛不成?
赵煜显然是位古玩字画收藏家,书房里青铜、瓷器、美玉、古琴无所不有,其中有一把“春雷琴”确是稀世珍品。
再看他收藏的书画也颇丰,竟有吴道子的送子天王图,王羲之的丧乱帖,还有前朝皇帝的瘦金体书法几幅,都是价值连城的宝物。
我心里嘀咕了一下:也不知是真品还是赝品!转念又骂自己,六王是何等样身份,又怎会沦落到收藏赝品的地步?太不配他了!
风子翼也是个识货的,在那里细细观赏,啧啧称道。瞧他两眼放光、垂涎三尺的模样,就知这些绝对是货真价实的至宝。
皇帝面上却看不出任何表情,身为一国之君,他大概对这些东西见得太多了,根本不以为奇。
我心里暗暗地想:这一堆东西,我若只拿一件带回二十一世纪,便成富婆了。就不知赵煜肯不肯给。
谁知他竟然能够看穿我的心事,轻笑道:“你若喜欢,只管挑几件去!”
我张大了嘴巴半晌合不拢来,怀疑自己听错了。皇帝在一旁冷冷地道:“既然王爷如此大方,你就尽管去选吧。”
难道我的贪心真真切切地写在脸上了吗?太没面子啦!
我脸皮再厚,也不敢伸手去拿,只能假装推辞:“奴婢要这些东西也没用,还是算了吧。”话一出口,心里便后悔不迭。
谁知一旁的风子翼却趁势道:“王爷这许多好东西,你若不要,那末将就选两件吧。”嘴上说着,手已伸向丧乱帖。
我急了,一把打向他的手,喝道:“你干什么你?想趁火打劫么?”
风子翼一愣,道:“你又不要,我就拿两件也无所谓。”我瞪眼道:“我不要,那也没说你就能要啊。没见过你这么老实不客气的!”
风子翼辩道:“王爷也没说什么,你却在这里大呼小叫的!”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僭越了,只好闭口不言。
六王赵煜却笑眯眯的,显得异常高兴。道:“若凤说什么就是什么,本王听她的。”
我下巴一扬,向风子翼道:“怎样?”
风子翼也瞪大了眼睛,忿忿地道:“算你狠!”顿了一顿,又道:“我再吹一支曲子给你听,你若能听出是什么曲目,那我心悦诚服!”说着已经摸出随身携带的玉笛。
“好啊!”我想也不想的脱口而出。赵煜是孩子心性,最喜凑热闹,连忙拍手称好。皇帝赵烨面上没什么表情,却也没开口反对。
风子翼更不多说,笛子放在唇边便咿咿唔唔的吹起来。其实我对音乐也是一知半解,他吹了好一阵,我才听出那是妆台秋思。他一个铁塔般的七尺男儿,竟能吹出如此柔婉哀怨的曲目,确也难得了。
这曲子好长,他吹奏完毕,马上发问:“如何?”我点头:“嗯,妆台秋思。”
他立时变了脸色,跌坐椅中,半晌才道:“好吧,我认输。”我笑笑道:“大将军吹得很好,余音绕梁呀!”
风子翼脸上这才有了些许笑容,道:“你有什么好曲目,唱出来让我听听?”
我笑道:“啊,那可对不住,我只会听,不会唱。”风子翼颇为失望,不再吱声了。
我一转头,却见赵烨定定地瞧着我,若有所思。
赵煜笑吟吟地道:“若凤,你知道的可真多。不过我却知道你不但会听,还会唱的。”
我大急:“你干什么。”我怪他揭穿我,那边风子翼已叫起来:“你干什么说谎?”
我无奈,只得道:“奴婢唱支曲子给皇上、王爷、将军助助兴吧。”赵煜兴高采烈地道:“听曲要有美酒才更妙啊!”当即吩咐内侍宫人准备美酒佳肴呈上来。
皇帝赵烨大马金刀地往正中一坐,摆好了架势。我嫣然一笑,向风子翼道:“我唱的这首曲子将军若听过,那才算是见多识广了。”
风子翼道:“我却不信,本将军自问通晓音律,天下无人能出其右,你倒是唱来听听!”
你就吹牛吧你!这首歌是二十一世纪歌手胡彦斌的当红作品,除非你也穿越了,而且穿过去又回来了。
赵烨忽然道:“若说大将军风子翼武功盖世、神勇无敌,普天下谁人不知、哪个不晓?可你偏生要说自己精通音律,还自封为魔笛将军,真乃大言不惭!朕就没听说过乐坊有你这号人物。六弟,你可曾听说过?”赵煜笑着摇头。
风子翼脸涨得通红,强辩道:“微臣自幼喜好音律,而且精通此道。至于武功、带兵,那都是微末伎俩,不值一提,如何能跟这个比?”皇帝与六王忍不住相视大笑。
风子翼忿忿地道:“不与你们理论,若凤,你快唱曲来听!”他居然直呼我的小名,相当熟稔啊,奶奶的!
我当即把这首名叫月光的现代歌曲唱给他们听:
月光色女子香
泪断剑情多长
这世道的无常
注定敢爱的人一生伤
悠扬悦耳的旋律,简洁唯美的歌词,令眼前的三人先是惊讶莫名,继而赞叹不已。
赵煜偏头看我,半晌才叹道:“若凤,你这小小脑袋里究竟装了多少新奇美好的玩意儿啊!”
风子翼静坐了一会,忽又摸出玉笛,按宫引商,吹出的曲调居然就是这首月光,倒也似模似样,煞是动听。
皇帝赵烨道:“卓典侍,过来斟酒!”我应声上前,给他们每人面前的酒樽斟满。
六王赵煜和风子翼二人几杯美酒下肚,话也多起来,天南海北地瞎聊。唯有皇帝扮深沉,四平八稳地坐在那里,板着脸一言不发。
赵煜趁着酒兴,过来一把握住我手,轻声道:“我带你到王府后花园转转去。”
见我微笑点头,赵煜便向他皇帝哥哥告退。皇帝沉着脸,不置可否。赵煜借着酒劲,竟不待赵烨开口,拉了我就走。
我挣脱不掉,跟着他一路小跑。正如之前皇帝所言,此时百花凋零,天地一片肃杀之气,这王府后花园也不例外,委实没什么可看的。
那么赵煜带我来这里做什么?莫非他真的喝醉了?
赵煜一直握着我的手不放,此刻脸儿红扑扑的,一双俊目水汪汪的,怔怔地盯住我看。
我被他盯得发毛,欲待抽回自己的手。孰料他文弱书生似的一个人,双臂微微用力,轻轻一带,我便倒向他怀里。
我大惊失色,拼力想脱出他怀抱,他却愈搂愈紧。他吐气如兰,对我附耳低语:“若凤,你不喜欢我这样么?”
我一抬头,却见皇帝远远站定,脸拉得老长。我大急,连叫:“王爷,请放手!”
赵煜毫不理会,一边搂住我,一边说道:“我去求皇兄,将你赐给我为妃。”
“休想!”那边皇帝赵烨已果断地作出回答,语气森冷,不容置疑。
赵煜猛然转身,仍然握着我的手,却向着他皇兄大声质问:“为何不可?皇兄当初说过,只要是臣弟喜欢的,你都会赞同!”
赵烨一字字地道:“你别忘了,你是何等样身份!”我赶忙抽回手,随声附和:“是的王爷,奴婢出身低微寒贱,又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不敢妄想攀龙附凤。”
赵煜朗声道:“那便如何?我不在乎!我只知我喜欢你是真的!”
赵烨脸上如同罩了一层严霜,双目寒光四射,我不禁打了个哆嗦。赵煜是他亲兄弟,自不会怎样,只怕这死皇帝会迁怒于我。还是识时务者为俊杰,赶紧开溜吧。
“天色不早,奴婢要回宫了!”我急急向赵煜告退,不待他答话,撒腿就跑。
眼前一花,皇帝赵烨的身影已经从我身旁掠过,抢先向外走了。听得身后赵煜叫道:“若凤。”我却连头也不敢回,随皇帝出门。
看着皇帝在前走得像一阵风,我小跑着跟在后面,心里忐忑不安,回宫后又不知该怎么排揎我了。
果不其然,这死皇帝赵烨把一腔怒火全都发泄在我身上,唉,我就是他的出气筒。
“很得意是么?”他前脚踏进明阳宫,后脚就开骂,“这便是你要的结果?”
“没有。”我分辩,“奴婢岂敢要什么结果?我也深知自己的身份,绝不敢有非分之想!”
“可是眼下六王爷已经对你动了真情,你要怎样收场?”赵烨怒道。
“奴婢今后再不见六王爷。”我指天发誓,“定要教他断了这个念头!”
“你好自为之吧!”皇帝依旧怒气冲冲,“这事若传到太后耳中,有你好看的!”
太后若知晓自己心爱的小儿子爱上了一个寡妇,更有甚者还是自己女婿的遗孀,怕不会气得当场吐血晕倒,苏醒后爬起来一口吃了我吧?
次日一早,赵煜居然径直进宫来找我,我远远瞧见他身影,吓得赶紧躲起来,叮嘱宫人回说我不在,出宫去了。
赵煜不死心,一直坐等不走,直至皇帝从外面回来训斥他几句才不情愿地离开。
不想过得几日,赵煜竟变本加厉,直接面见皇帝,请求将我赐给他为妃,被皇帝严词拒绝。二人竟当殿争执起来,终至不欢而散。
紧接着太后便遣人来传召我,恰好皇帝赵烨也在,见了太后宫里的内侍,只点头示意我随同去,面上也看不出什么表情。我心知此番无幸,却也只能硬着头皮前去应对。
太后虽已年近半百,但绝不能用“徐娘半老风韵犹存”之类令人作呕的词儿来形容她。独居高位、养尊处优的她保养极好,瞧去也不过三十来岁,而且容貌美丽,举首投足间流露出来的雍容华贵教人望而生畏。
这老太太的气场跟他儿子一般强大,我跪在她面前,大气儿也不敢喘一口。
“你就是卓翠屏?”老太太慢慢吞吞的开口发问了,语气平淡,不带丝毫情绪。
“正是奴婢。”我低了头小心翼翼地回话。
“你两个孩子现在哪里,可还好吗?”这老太太,居然跟我拉起了家常,教人难以揣测她心思。
我连忙回道:“回太后,他们现在府君大人府上,前段时日奴婢抽空去瞧过,他们都很好,长得聪明健壮!”
“嗯。”太后点头,“很想他们么?”我连连称是。
太后又点头:“那么哀家做主,恩准你出宫!”“真的么?”我大喜过望,怀疑自己听错了。
太后一愣:“你真的愿意出宫?”原来她以为我贪慕荣华,甚或她亦以为是我死缠着六王,要攀皇家这根高枝儿。
我对着她连叩三个响头:“多谢太后成全,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好!”太后满意地道,“难得你明白事理,这就回去收拾一下,哀家派人送你出宫!”
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能得偿所愿,一路欢欣雀跃,我简直怀疑自己在做梦。边走边盘算着出宫后先用手里的积蓄买一处房产,再开一间铺子,然后带着两个孩子过开心快乐的日子。
我回到明阳宫住处,开始收拾细软。依照宫规宫人出宫是不许夹带宫内物品的,但太后竟特别允许我带走自己的积蓄,这真是天大的恩惠。
我正担心出宫后无法生活呢,这下至少半辈子吃穿不愁啦。说句实话,我一直盼着有朝一日能够出宫,所以早就利用职权攒了些私房,以备不时之需,这不正好就派上了用场。
我收拾妥当就去同平日跟着我的那些宫人告别,他们又羡又妒,围着我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小海明显表现出不舍:“若凤,你一走就没人说书给咱们听啦。不过这样也好,强似我们老死宫中,将来连块葬身之地都寻不到。”
他这话勾起众宫人的心事,大家登时闭了嘴,一时间都陷入无限的感伤之中。
我笑着安慰他们:“宫里总算吃穿用度不愁,大家只要小心行事,将来总有出头之日。”
忽有宫人回报皇上回宫了,大家急忙散开,分头做事去了。
终于得脱牢笼,我正高兴呢,哪知皇帝一回来就传我进去,阴沉着一张脸,劈头盖脸将我好一顿臭骂。
“谁准许你收拾东西出宫的?你好大的胆子!”
我愕然:“奴婢是得了太后她老人家的恩准,否则便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私自出宫。”
“朕刚从太后那里回来,不准你走!”赵烨蛮横地一摆手,“继续去当你的值吧!”
“然而。”我还要争辩,他打断我:“没什么然而,快快退下!”
我只好忍气吞声,转身出来,只见太后宫里的内侍林进正与小海交谈。一见我便道:“你收拾好了么?太后娘娘命咱家来送你出宫。”
我喜上眉梢,叫道:“烦劳公公稍等,我这就去拿包袱。”一阵风似的跑回自己房里。
返身出来,却见赵烨气哼哼地站在廊前,一众宫人内侍都匍匐在地,噤若寒蝉。
林进叩头道:“老奴是奉太后懿旨前来,请皇上开恩!”
赵烨咆哮:“反了你个奴才,胆敢违抗朕的旨意!”
“如此皇上那是不把我这个母后放在眼里咯?”太后清亮的嗓音响起,她之前与皇帝起了争执,不放心,竟随后跟来了。
赵烨躬身行礼:“儿臣不敢!”
太后温声道:“翠屏乃是有孩子的人,留在宫里总是不合适,放他们母子团聚吧!”
赵烨道:“她害了永平,怎能轻易就此罢休?”
“算啦。”太后摇头道,“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其实翠屏也是受害者。皇上,得饶人处且饶人!”
这老太太真是深明大义,我几乎要感激涕零了。
赵烨默然不语,横了我一眼,转身进了殿门。他大概也知道拗不过自己的母后,只能放弃了。
太后向我使了个眼色,我便随着林进快步离开。
走了很远再回头,但见宫殿林立,鳞次栉比,在夕阳的映照下,更增肃穆。
顺利地出了宫,之后的生活是否能像这么顺利呢?
独自走在繁华热闹的御街上,心情真如飞出樊笼、重归山林的鸟儿。
天子脚下,治安相对要好得多,也不用再乔装改扮了。看看天色已晚,我便先寻了一处客栈落脚。
翌日,我草草用了些早餐,便四下里去打听买房子。跑了一整天,总算是看中了城东一家不大的院落但房子却是半新的。
与房主谈好价格,交了定金,房主答应一月之内搬走,我便心满意足地回客栈。
一路总感觉身后有人跟着,回头却什么也看不见。大概是疑心生暗鬼吧,我也不以为意,进客栈关门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