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180章 话中含义(1 / 1)安乃新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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夙烨的睡态与醒着时的张扬与邪魅迥然而异,有一种居家男人的味道。

我走近些,想要唤醒他,但想了一想,终是不忍打破他的美梦。

就这样,静静地站着,有一刻钟之久。

“殿下,您该服药了。”

身后,内监尖利的嗓音吓得我浑身一跳。

迅速回眸,看到站在面前的正是内监总管高怀德,遂狠狠白了他一眼,欲要开口,却发现高怀德手中捧着一只大白瓷碗。

碗中黄澄澄的液体引起了我的注意,一股不祥之兆刹时跃上心头。

我紧盯高怀德的双眼,冷冷问道:“殿下可有病?”

高怀德躬身道:“殿下自归国来,一直咳嗽不停,身上时常又忽冷忽热,皇后娘娘令慕大人看过,给开了一些药方。”

“既是看过,那到底是何病症?”我冷冷问道。

“宫中秘事,奴才自是不敢多问,只是皇后娘娘叮嘱要老臣每天定时亲眼看着睿王殿下服药。”

“好了,你退下吧!“我冷冷道。

“公主殿下,睿王殿下的药……”

我勃然大怒,往高怀德手上狠狠一扫,只听“咣当”“哗啦啦”一串碎响,瓷碗跌在地上碎成一片狼籍。

我骂道:“高怀德,你这个狗仗人势的蠢材!日后若是再敢狗言狗语,先割了你的舌头,再瞎了你的狗眼!本宫说得出就做得到!”

高怀德面上不起一点涟漪,躬身道:“即是殿下发话,老奴领命就是。”

身后有清冷的声音响起:“高公公,你放心药煎好送来,本王定会按时服用。”

我回首。

见夙烨坐在花树上慵懒地起身,对内监徐徐道:“高公公,你退下吧。”

高怀德这才躬身退下。

本来花团锦簇的乾元殿,此时已经十分冷清,斥退了内监,这里,就只剩我们两个相对。

心中,忽然有一种莫名的紧张,悄悄抬眸,却与夙烨一双凤目正触在一起。

视线微微一颤,欲要逃离。

“数日不见,你……长大了。”他冷峭的面容漾起一缕温和的微笑。

我冷冷道:“经历了世间沧桑,若还是一个不明世事的小孩子,那我就是一个大白痴!”

“既然情知面前所对是个言而无信的无耻之徒,你就不该来这里。走吧,阿妩,赶快离开这里!”他缓缓起身,给了我一个冷峻的背影。

我忽然忆起,一年前在浣花池与他初遇,他也是这样给了我这样一个背影。

他告诉我比爱更珍贵的,是大义。

“是该走,但是怕你死得不明不白。”我抄起地上的瓷碗碎片,沾了一点药液在鼻旁轻嗅:“断肠草?这样的狠辣手段他们也做得出来?”

则可减轻症状。它最神奇的功效,就是成年男子服用,会慢慢丧失生育能力。”夙烨徐徐笑道。

“你都知道?还要服用?”心中似有纤细的东西被慢慢弯折,疼得难以呼吸,到了嘴边,却是充满怒气的责问。

夙烨往前行了一步,背对着我道:“对于十恶不赦之徒,断子绝孙也许是最合宜的惩罚何况,像我这般滥情的男人,到最后能落得个独善其身,还要好好谢谢他们的成全。”

这惊心动魄的阴谋,从他嘴里说出来,竟然轻描淡写,像是在说一件于己无干之事。

你这个言而无信的、狂妄自大的、狼心狗肺的男人!

你死!你断子绝孙!你有没有想过别人……

心头忽然火起,以至于面上肌肉也抽搐起来,眼前金星乱晃,随即身子就软软地倒下。

有若有若无的熟悉气息越来越近地扑入鼻息,随即,我被一只温暖有力的手臂拥住了。

“阿妩,你怎么了?”

他一向镇定自若清朗的声音里夹杂着一丝惊惶,而那一向流光飞舞的桃花眼中有痛惜和慌乱闪过,这是我从未见过的!

你,终于将自己柔软温暖的内心撕开了一角,冰山也融出了一条温暖的小溪……

心,一颗千疮百孔的心刹那间破碎成了千万片,被细雨打湿了,零落成泥,碾作玉尘……

泪,忍受了许久的坚强在身体一接触到这个男人的一瞬间,就崩溃了……

“”地一声,姹紫嫣红的泪雨……

“烨,我知道你是有难言苦衷的……你说骗我也不是真的,只是为了让我能安心的离开,走你所谓的阳关道,是不是?烨……”我伏在他胸口上,能感觉到他胸膛下勃勃的心跳,还有他浑身微微的颤栗:“烨,不要离开我!你说过,我们是一样的叛逆,一样的勇敢坚韧,而现在我已经失去了所有的亲人,而你,也经历了亡国失亲亡母之痛犹如被劈成两半的树,你我只要相互拥抱依偎,整个天地就是葱郁的!佛说修百世方可同舟渡,修千世方能共枕眠。前生五百次的凝眸,换今生一次的擦肩,我日日梦中都是你,定是修了千世!烨,不要离开我!求求你!什么都不要了,只要你……”

浑身,似跌入了冰窟,颤栗不成句:“烨,只要你答应,即使拼却了性命,我也会想方设法救你离开……”

惊吓了似的扑入他温暖的怀抱,却被他轻轻推开了。

凝眸,是一双再也熟悉不过的凤目,一如往昔般深邃而薄凉,却有云雾在其间萦绕。

夙烨缓缓回过身去,声音低沉,却字字清晰,道:“对不起……夙烨是万象宫最风流放狂之徒,而你个性坚贞,容不得半点的三心二意!即使这次我有幸躲过此劫,也定不喜被某人某事所束缚羁绊!而且,我也说过,雄鹰,始终都翱翔于九霄之上,即使死,夙烨也断断不愿于民间流离失所!”

“烨,你不愿在民间流离失所,我们可以到别的国家去,你说过,毗邻大氏疆土的,北有已经臣服、但仍卧薪尝胆意欲崛起的卫国,南有新近崛起、睥睨海内的南越国,还有西陵国、东流国……以你我的才华智慧,定会创造出更美好的未来,我们永世在一起,生很多的孩子……”我的声音中浸透着对未来生活的渴望与幻想。

他沉默片刻,冷冷道:“还有一个秘密要告诉你。我出生即被遗弃,八岁外公一家灭门,从而成为亡国的奴隶,那时我就立下誓言将毕生的爱都给自己的母妃和弟弟!而我的母妃三年前因无意中得罪了皇后,而被其设计打入冷宫,郁郁而终。我忍辱负重三年,眼看愿望就要实现,却又被她算计打入深渊!自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认出来,你就是皇后端木傲雪的女儿!我费尽心机接近你,就是为了要利用你和皇后之间微妙的关系,以达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再伺机报了母妃之仇……我这一生虽放浪,却除了母妃外从未真心爱过一个女人!要说爱,我也只爱自己爱权位,你若明白,就应该将这番深情放在应该放的人身上……”

这番话似一道利剑要将我千疮百孔的心彻底戳穿!

我呆呆地站着,似完全堕在一片五彩的梦中,脑中霎时一片空白!

他亦不动,背对着我,始终没有看我一眼。

风静默,有鸢的悲鸣将我惊醒。

我提步,踉跄着奔出好远,在拐角处眼角的余光不甘地往后一扫,他早已消失地无影无踪。

一颗心,刹时碎成了千百片!

不甘!却是已心甘!

终于,跪在地上,抱着身侧的桃树失声痛哭。

这哭声惊起了两只休憩的鸟儿,漾起漫天的花雨纷纷而落。

那桃瓣,有白的,有粉的,白的似那天际凉凉的雪,粉的恰似恋人的心瓣。

待到日上中天的时候,泪已流尽,我的一颗心也变得异常坚韧起来。

我的生身母亲和我曾经爱过的人,都因为权位和自私的爱而将我无情地抛弃。

好吧,我日后若是能有所作为,还要感谢你们锲而不舍的提点!

那么,就擦干眼泪,勇敢地面对前面的一切艰难坎坷,放下一切幻想,去攫取自己应得的一切吧!

你们想让我哭,我却要放声大笑!

当一切都不可靠,唯有权势、荣华最重要!

你说,只爱自己只爱权位,我就要比你前一步得到!

你说,你是万象宫最风流放狂的男人,我就要努力做到最好!

但,开弓没有回头箭,好马不吃回头草。

你……一定会后悔的!

但,也许不等你后悔就再也看不到我的繁华景象……

不!我不能让你死,你死了怎么会看到我如此精彩地活着!

我咬了咬牙,扶住自己嗡嗡作响的头,辨别了好一阵方向,才终于寻到了御药房。

慕锦添正指挥者御医和药童们将深褐色的药汁往瓷碗里倒,看到我脸色异样,就屏退了众人,朝我拱手道:“公主殿下找我有事?”

我冷冷道:“慕锦添,请你立即在夙烨药罐中去掉断肠草这味药!而且从今以后不许再插手皇后与夙烨之间的纠葛!”

说出这句话,似乎用尽了我平生力量,欲要瘫软在地,却强自镇定,凝视着慕锦添温雅的面容。

他大概从未见过我发这么大的脾气,疑惑地望着我哭肿了眼睛,终于点了点头,道:“锦添领命。”

我疲惫地对慕锦添道:“有没有可以立即消肿的药我要即刻到丽春殿面见皇后。”

慕锦添眼中尽是痛惜,张了张嘴,低低道:“阿妩,你这么年轻,这么美好,定会有世上最完美的男子来匹配!要沉住气,千万不可心浮气躁。”

我微微笑道:“多谢表哥一直以来的关心和照顾!从今后,我要过一种新的生活了。”

“是夙烨又说了什么吗?哭得眼睛都肿了!这世上,也就夙烨这小子能把你彻底击垮!”他心疼地为我附上药膜。

“没有,谁也没有欺侮我,是阿妩不争气,把自己给气哭了。”我面上含着微笑。

慕锦添手下轻轻用力,为我按摩,一丝凉意似潺潺溪流渐渐滋润我烧灼的双目,我闭合双眼享受这短暂的惬意,无意间撞到了他的断臂,愧疚和感激之情油然而生。

在这个世上,爱不需要太多,只要在静默的时候有一丝,足够!

一直以为,深厚的感情不需要过多的修饰,而今以后,还要加上一句话用行动来表达深爱。

药膜除下,有明媚的春光在眼前流转,抚了抚双目,果然肿胀已经消退,当即辞别慕锦添,往丽春殿而去。

丽春殿,阳光明媚,繁花似锦,一切,似乎都是在为重生的我敞开。

韩梅儿见到我来,心中有千百个不情愿,但面上终究是做出一副满心欢喜的样子,朝我鞠身施礼。

我视若不见,径自往后面而去。

忍受了很久,当我的生命如春花般灿烂的时候,却又遭受了冰霜的洗礼,我决定不再观望,挡我路者杀无赦!

皇后仍伏在案前画梅,我望着纸上怒放的寒梅和梅树下负手而立的青年男子,渐渐出了神。

“他是我此生最爱的男人。”皇后语气低沉,却字字清晰:“最完美的恋情,就是在它正在绚烂绽放的时候,却夭折了。”

假如我没有猜错,她笔下的男子就是我的父皇夙鸢!

这句话也可以算作她对于旧情的忏悔?!

真不明白,当她亲手杀了自己丈夫的时候,为何还要默哀?

难道真的是一入宫禁深似海,连自己也辨别不了究竟是爱,还是恨?

可怜又可恨的女人!

正在想,忽见皇后将毛笔置在一旁,缓缓抬头,对我道:“听说,你方才去见睿王了?”

皇后美丽的面容一如往日般高贵典雅,平静地似乎从不起一点波澜,但我想她心中必不是这般澄明。

我微微俯身,道:“是,阿凤方才在灵堂上身子不适,回宫途中无意中闯入乾元殿,看到睿王在服药……”

皇后不再看我,将毛笔复又拿起,沾了点胭脂色,开始在画上点梅花。

我以为她沉于画意,对方才发生的事已经忘怀,正要松了一口气,忽听她问道:“阿凤今年已经十六了吧?”

“过了夏季就十六了。”

“行过及笄大礼吗?”

“阿凤从未有过婚约,故此……还未行过及笄之礼。”

“哦……”

皇后将胭脂色点在一朵被风摇落的白梅上,即刻,粉雕玉凿的玉梅就成了一朵妩媚可爱的红梅。

“梅花在母后手下有了生命,白的似出尘不染的世外仙姬,红的似娇俏可爱的豆蔻少女,而盘根错节的梅树则像是饱经沧桑、而对儿女饱含了深情的父母亲……”

我说到这里,蓦然想起自己身世,声音黯淡下来。

“我画梅,只有五个人见过,其中两个是我的父母亲,两个是我平生最重要的男人,还有一个就是你……而听到和你说出一般的话,却是平生第三次。”

我正在揣度她话中含义,却忽见她抬头问道:“你……很喜欢夙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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