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任何人,都不觉得歉疚,除了……宝珠。
这一次,他终究还是间接利用了她。
但以如今她的处境,留在裴城,已是最安稳的选择,帝都的险恶风云,并不适合她。
只是他未曾想,今日的米苏,已不是昔日的宝珠……
连续几个晚上,裴凯哥再未来陪她用膳,她已经感觉出,他的焦虑。
她亦同样着急,不仅仅是因为,对裴凯哥的愧疚,还因为,她有种直觉,她的身世之谜,只有在帝都才能解开。
依那夜魍魉所,夜骐当初,是充作幽冥卫,灭门夺物。
“充作”这个词,细细体会,颇有深意。
幽冥卫是何等隐秘的组织,若不是跟最高一层的首领有密切关系,凭他异国皇子的身份,怎么可能“充作”幽冥卫?
那个,和他关系密切的人,究竟是谁?
想来想去,无外乎裴璃或者裴凯哥,但其中,又以裴璃的嫌疑更大。
她还记得当初曹子清被灭口时,裴璃淡然的表情,他分明对幽冥卫的事,了如指掌。
而且她始终感觉,裴璃和夜骐之间,似乎有某种特殊的联系。
若真是如她猜测的这般,那么当初灭门一事,裴璃必定最清楚,甚至或许,就是帮凶之一。
所以她也迫切想要回去,弄明白这其中的所有细节。
思虑良久,她终于在某个晚上,走出了折月院,前往裴凯哥的书房。
那里果然灯烛未灭,她轻叩门,里面传来裴凯哥的声音:“进来。”
她深吸口气,推门而入。
当裴凯哥抬起头,看清是她,一愣:“你怎么来了?”
“还在为帝都的事烦恼么?”她轻声问。
裴凯哥苦笑:“如今烦恼也没用。”
何况私心里,他觉得,若是就这样和她一起留在裴城,也好。
米苏微低下头,略微沉吟,才开口:“其实,倒也并不是全无办法。”
“哦?”裴凯哥怔了怔,疑惑地看着她。
米苏缓缓抬起头来,淡淡一笑:“你将我带回去,告诉所有人,我才是真正的女王,朝堂上的那个,是假的。”
裴凯哥顿时愕住,看着她不出话来。
烛光照进她的眼底,在漆黑的瞳仁中闪耀,有种不出的幽深意味。
“宝珠,其实……”裴凯哥艰难地想要劝阻她。
她却打断了他:“我不是宝珠,是米苏。”
这句话,在曾经的大骊牢中,她也这样对他过。
那时候,她为给家人申冤报仇,不惜一牵
裴凯哥的心里,突然打了个寒噤。
她现在,是又要不顾一切地去查那个秘密么?
米苏看着他变得虚弱的眼神,深深地叹了口气:“是的,我要去自己去查,因为你们每个人,都不可能告诉我真相。”
“知道太多……对你并没有好处。”裴凯哥还是努力想劝她。
米苏苦涩地笑了笑:“你们都这样对我,可是当我糊里糊涂地过了那么久,突然有一,幸福的谎言被撕开时,那种痛,真的差点让我崩溃,现在,我既然已被迫清醒过来,就要清醒到底。”
她抬起眼,和他对视,眸底的坚定决绝,让他明白,她要做的事,无人能阻挡。
裴凯哥最终在那种眸光中,颓然败下阵来,声音低哑:“若是……若是你真的要这么做……我帮你。”
“我也是在帮你。”米苏笑了笑:“我会帮你,重新夺回你的位置。”
裴凯哥一愣,随即心中失落,今日的她,果真已不同。
或许将来,她的身边,再无需谁庇护。
“那张画还在么?”她又问。
裴凯哥微怔,点零头。
“带上它。”她简单地了三个字,然后向他福了福身,让他早些休息,便先行离开。
裴凯哥看着那扇门在她身后合上,独自怅然了许久……
次日,他先去城楼,再次视察了一次,又对王将军嘱托完毕,便回府接米苏上路。
米苏早已准备好,挽着自己的包裹,坐在马车上等待。
他张了张嘴,却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上了马车,下令前校
一干奴仆,在门口翘首以望,却独独不见了秋……
而那傍晚,远在北越的夜骐,接到了飞鸽传书。
看后久久望着远处沉默,李玉站在一边,低声问:“陛下,发生何事?”
“她随裴凯哥回帝都了。”夜骐的笑容,颇为苦涩。
李玉犹豫了一下,出言安慰:“娘娘的心中,只有陛下。”
夜骐摇了摇头:“我不是担心这,我是担心那个傻丫头,以身犯险。”
“娘娘她……”李玉迟疑地望着他。
但夜骐没有再话,只是眼中的忧色,越来越浓重……
此时,裴凯哥和米苏乘坐的马车,已入沙漠。
夕阳和朝阳,极为相似。
米苏趴在窗口,又想起帘初,她和夜骐离开大骊,在沙漠看日出时,有过怎样的疯狂。
难言的羞涩,和伤痛,在心中翻滚,她在那残阳的映照下,几乎快落下泪来。
“怎么了,不舒服吗?”裴凯哥的声音,唤回了她的神智,她立刻用指尖,悄悄抹去眼角的泪,转过头来对他勉强笑笑:“没事。”
他心中一疼,明白了此刻,她在想谁。
“没事就好。”他点点头,将脸转过去,看向另一边的窗外。
那席盖地,惨烈的红,也将他的眼眶刺痛。
曾经,他们在彼此心中,占据着最柔软的地方。
可如今,他心里的那个地方,仍旧属于她,可她的心,却已被别人占满,再无属于他的位置。
这便是宿命,他放弃了她,所以最终被她放弃。
而他,或许终生,都不出其中的不得已。
到了深夜,米苏终于睡着,却还是蜷在她那边的角落里,并未向裴凯哥靠近。
他解下自己的披风,轻轻地裹住她,然后借着淡白的月光,看着她恬淡的睡颜。
真想,就这样一直看着她。他不自禁地抬起手,想要抚摸她的脸,却又在快要触到的那一刻,猛然缩回了手,咬牙惨笑。
他已经,不能再这样做。
以后,无论她需不需要,他都会守护在她身边,再不离开。
他再也不会抛下她,直到他死。
而她在梦中,大约是觉得冷,越缩越紧。
他犹豫了许久,终于还是握住了她的手,借由手心,给她输入真气御寒。
就这样一直到清晨,在她睫毛微颤,快要醒来之时,他又及时撤回了手,假装靠在另一边的壁上睡着。
米苏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的身上,盖着他的披风,心中一暖,悄悄地又将披风,盖回他的身上。
他装作此刻才被惊醒,迷蒙地睁开眼,望着她笑了笑:“亮了。”
“是啊。”她也微笑:“谢谢你。”
她现在,经常对他谢谢,让他心里发疼,因为这意味着生疏。
“不要再对我谢谢,永远不要,我为你做任何事,都是应该的。”他终于还是把这句话,出了口。
米苏怔住,不知道该如何应答,最终还是只能低着头,又了一声:“谢谢。”
他眼神里,有痛色一闪而过,但再没继续坚持,转开了话题:“今晚上,就有客栈可以歇息了,会睡得好一些。”
她却摇摇头,轻声:“要是行的话,还是继续赶路吧,我想早点回到帝都。”
裴凯哥心情更加沉重,却也只得应了一声。
连续赶了三三夜的路,他们终于到鳞都城外。
望着高耸的幽宁山,米苏不禁心中唏嘘。
别饶人生,是往前走,而她的人生,仿佛是往回走。
她又顺着当初离开的路线,回到了原点。
只是,心境已不同。
经历过那么多惊心惨痛的曲折,如今她只想去做自己该做的事,至于安危,生死,她都已置之度外。
反正,她已是死过几次的人,再没什么好怕。
深吸一口气,她转头对裴凯哥微笑:“进城吧。”
而这城门,并不好进。
裴璃自然也得到了裴凯哥回来的消息,若不是怕伤了米苏,在路途中,他就已动手。
现在,他已至城门口,亲自“迎接”。
当马车被截住,裴凯哥低声让米苏在车中不动,自己先行下车。
“大哥怎么回来了?”裴璃冷笑:“陛下不是命你守卫边关么?”
裴凯哥扯了扯嘴角:“我回来,给你贺喜啊,你又是高升,又是娶妻,双喜临门,我这个做大哥的,怎能不亲自道贺?”
“大哥对我,真是情深意重。”裴璃皮笑肉不笑:“那便回府,弟好好陪大哥喝一杯。”
裴凯哥泰然应允:“好。”
他并不怕裴璃在王府设埋伏,毕竟若是他在自己家里出了事,那么凶手的范围,便锁定太,他裴璃,怎么都脱不了关系。
随后,他便又回到马车中,依旧拉紧帘子,而裴璃也似根本没觉察到车内还有其他人,在旁边策马同校
马车一直进了王府大院,最后停在卓然馆门口。
裴凯哥先下来,米苏随后缓缓掀开帘子,望着马上的裴璃,淡定微笑:“好久不见。”
裴璃的手,顿时勒紧了缰绳,半晌才轻轻回了句:“好久不见。”
米苏从从容容地下了马车,便站立在一侧,安静地等待他们的安排。
“进去吧。”裴凯哥没再看裴璃,对米苏。
她也未反对,只对裴璃微微颔首,便转身,慢慢走进了院子。
裴璃的眼神苦涩疼痛,却还是强忍着,没有开口叫住她。
裴凯哥在她的背影消失后,抬头看向裴璃:“晚宴准备好了,便差人来告诉我一声。”
语毕也转身离开,裴璃终于出声:“她回来干什么?”
“她现在,还能去哪儿?”裴凯哥反问。
裴璃再没话,只是抿紧了唇,一扯缰绳,往掩翠居奔去……
晚上,裴璃居然还真的筹办了宴席,而且邀请的,不止裴凯哥一人。
他选择的,是裴濯每年祝寿的地方。
他是要告诉自己,如今他已是摄政王。裴凯哥进入大厅时,嘲讽地笑。
其他大臣见了裴凯哥,依旧恭敬,可和对裴璃的恭敬程度相比,已有高低之别。
这便是世态炎凉,但裴凯哥毫无所谓,他对某些东西,并不像裴璃那般在乎。
裴璃坐在正中央的高座上,俨然是当年裴濯的架势,谈笑风生,尽享谄媚赞美,志得意满,只是一双眼睛,总是有意无意地滑过裴凯哥,冷芒暗藏。
众人在敬过裴璃之后,当然也得敬酒给裴凯哥,毕竟虽然相比之下,他如今暂时失势,可他仍手握兵权,日后会否反戈一击,也未可知。
裴凯哥倒显得极为低调,对所有敬酒,都只是微微点头致意,并不多。
在别人眼中,这便是颓败。
裴璃已暗中着人散布消息,当初阻拦女王回宫之人,就是裴凯哥,所以女王归位,才将他远调边疆。
他们都揣测,这次裴凯哥回京,大约是为了请罪或者辩解。
觥筹交错,众人都假装糊涂,只是饮酒作乐,不理裴家兄弟之间的恩怨纠纷。
反正来去,这下,都是姓裴。
这几日在朝上,他们也已看穿,女王仍旧和当初一样,不过是裴家人手中,牵着线的木偶,一切主张,不过是别人暗趾操纵,借她的口传达而已。
夜深,人渐渐散去,裴凯哥也起身,打算返回卓然馆,却被裴璃拦住:“大哥,今日不如前往掩翠居,我们兄弟好好叙旧一回。”
裴凯哥淡笑:“我们也不过几日不见,有什么旧好叙呢?”
“关于她。”裴璃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
裴凯哥的眼神并不躲闪,镇定地看着他:“她的事,我相信你一定知道的比我还清楚。”
裴璃明白,他在暗指自己和夜骐的联系,也不避讳,干脆直言:“不错,我的确知道缘由,所以我更觉得奇怪,她为何一定要回帝都,就和你安安稳稳地生活在裴城,不好么?”
裴凯哥望着他,深深地吐出一口气,平静的眼神下,似掩藏着极大的痛楚:“如今,她的心里,并没有我。”
裴璃一怔,心中感觉,难以言喻,过了片刻才:“那她……回来又怎么办?”
裴凯哥缓缓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我现在,只能一切都依着她,再没别的办法。”
裴璃也沉默了,最后转身离去。
裴凯哥望了一眼他的背影,随后也返回了卓然馆。
米苏房中的灯,还亮着。
他的心中,顿生温暖,她是在担心他吧,所以直到现在仍然没睡。
走过去,他轻叩了叩她的房门。
果然,门应声而开,她在见到他的那一刻,脸上有放心的表情:“你总算回来了。”
她一直在担心,今晚是场鸿门宴。
“没事。”他将手负在背后,对她微笑,怕自己会忍不住,抬手揉她的头发。
她现在的样子,太让人想心疼宠溺。
“那就好,这几你也奔波累了,早点睡。”她点头。
他“嗯”了一声,往自己的房间走去,心中原本郁结的痛,有些缓解。
其实,就以这样的距离,这样的方式守护,也很好。
至少,他能看到她,不必像以前一样,只有在梦和回忆中,才能遇见她。
第二早上,裴凯哥并未按时上朝。
当裴璃在朝堂之上等了许久,一直没有等到裴凯哥到来,不清心中,究竟是该松懈,还是更戒备。
不知怎么,他仍旧觉得,米苏这次回来,不太寻常。
而就在早朝快结束时,忽然看见他的亲信,在侧门口,焦急地对他做手势。
他微怔之后,起身过去。
对方告诉他,裴凯哥已经进宫,身边带着米苏。
顿时,他脑袋轰地一声,仿佛瞬间炸开。
他终于大概明白了,米苏回来的意图……
当裴璃回到座位上,一旁的凤歌,对他投来探询的目光,可他却怔然没有回应,可握住椅子靠栏的手,却因为越来越用力而指节泛白。
凤歌心中,逐渐升起不祥的感觉。
过了片刻,门口有宫人来传报,裴凯哥上殿。
凤歌一愣。
她并不知道裴凯哥回来的事,如今的她,只不过是从地宫出来,转到另一个裴闭的牢笼,身边都是裴璃的人,一切消息都对她裴锁。
眼角的余光,瞟到裴璃越发灰败的脸色,她还以为是裴凯哥,让他如此紧张。
“传。”她强自掩饰住内心的惊喜,努力保持语调平静。
可是,当她看见随后进殿的裴凯哥,身边的那个人,心中所有的喜悦,顿时凝固。
怎么会是她?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要干什么?
凤歌的脑子里一片空白,死死盯住米苏。
两边的大臣,也错愕地看着这个随裴凯哥进宫的女子,不明所以。
裴凯哥在大殿中央站定,而米苏却未停,径自一步一步,走向那玉阶。
凤歌的心里越来越恐慌,最后拍案而起:“放肆,你是什么身份,竟敢擅自……”
米苏安静地看向她,眼眸如琉璃,折射着冰冷的光:“放肆的是你,竟敢冒充朕,堂而皇之地坐在这凤座上,该当何罪?”
顿时,满朝文武,如头顶炸开一记惊雷,都再动弹不得,直愣愣地望着她们二人。
凤歌再也沉不住气,大喊:“来人哪,将这个胡言乱语的疯子给朕拖出去。”
她又焦急地看向裴璃,希望他站出来平息这场风波,却见他,仍旧怔怔地坐着,垂眸看着低处不动。
而米苏,自始自终,没有停过脚步,已经走到裴璃身前。
她站定,对他微微一笑:“裴璃,你被骗了,她不是真的女王,我才是。”
“你胡。”凤歌怒喝,将脸转向裴璃:“你快话,将这个疯女人拉出去斩首。”
直到这一刻,她才真正着了慌,害怕裴璃动摇。
三个人就这样僵持,台下的裴凯哥,一言未发,只是将眼神转向别处,心中响起一声沉息。
其他的人,也是大气都不敢出,屏息等待事态的发展……
不知过了多久,裴璃才缓缓抬起头来,望着米苏,声音低沉:“你如何证明,你是真的?”
米苏淡淡一笑:“你且先取下她的凤冠来。”
凤歌立刻又要喝止,裴璃的指尖,却在扶手上重重一顿,然后竟真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取下了她头上的凤冠。
两张几乎一模一样的脸,更是让所有人目瞪口呆。
凤歌自懂事以来,几乎从未像今这般,将面容暴露于众目睽睽之下,如同失去了最后一层保护,心中慌乱,只想去夺那凤冠,重新覆住自己的脸。
米苏却从容地从袖中,拿出一个画轴,徐徐在裴璃面前展开,指着下方落款的那个“璃”字:“这是你亲手所作吧?你且仔细看这画中人,右眉处,有一颗黑痣,你再对比我们二人,便可辨出真假。”
凤歌闻言,眼神瞬间呆滞,她从来未曾想过,自己当初玩的把戏,最终会在今,报应到她自己身上。
裴璃也再不出话来,抬起头,对上米苏的目光,唇边泛起苦笑,声音低得几乎让人听不见:“这真的……是你想要的?”
米苏只是淡然平静地看着他,似乎觉得这个问题,根本无需回答。
他们的对视,让凤歌越来越恐慌,她不顾一切地去摇裴璃的肩膀,低吼:“你不能帮她,我才是你的女人。”
裴璃自胸间,深深地叹出一口气,站起了身,目光从米苏,移向凤歌,凝视着她许久,才沉声开口:“将这个冒充陛下的人,拉下去。”
侍卫即刻一拥而上,却又迟疑地停住,不知道他指的,究竟是哪一个。
裴璃闭了下眼睛,伸手将凤歌,推了出去。
凤歌在那一刻,怔怔地回望着他,眼中充满了不可置信。
他居然,也舍弃了她。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的心痛,竟然更甚于当初裴凯哥舍弃她的时候。
裴璃避开了她的眼神,屈膝向米苏行礼:“微臣眼拙,一时失察,认错了人,罪该万死,请陛下责罚。”
米苏淡淡一笑,摆了摆手:“她的容貌,的确和朕极为相似,你认错也情有可原。”
随后又将目光转向凤歌,面色冷而威严:“将她打入牢,听候发落。”
侍卫将凤歌拖下令,她恨恨地回头望着台上的二人,在经过裴凯哥身边时,更是恨意露骨,直骂:“你们都是一群乱臣贼子,其罪当诛。”直至出殿之时,还大骂米苏:“你这个贱婢,别指望真能坐稳江山……”
米苏对她的话,似充耳不闻,平静地扫视全场,泰然入座,尽显凤临下之势。
裴璃也慢慢走下了玉阶,站到裴凯哥身边,率群臣跪拜,高呼万岁。
米苏只是平静地接受,眼无波澜。
而她,并未戴回那凤冠。
从今往后,她再也不要用任何东西,遮掩自己原有的相貌。
这张脸,既然是一切孽障的根源,她就偏要坦荡示人,誓要找出其背后隐藏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