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乡间,一飞骑风尘仆仆奔走于道路中央,奔驰之间,那系在马儿脖子间的铃铛不断发出‘叮铃’的声音,惊得得行人纷纷闪躲。
“吁!!!”
直至一府门前,马背上的人方才一扯缰绳,待得马儿呼哧呼哧的扭动了一阵子,终于止住身形。
见到来人,府门前的护卫慌忙对其行礼,似是极为忌惮对方:“蔡……”
蔡瑁却是一摆手,翻身下马,趾高气扬的将马鞭扔给了对方,大喇喇道:“给吾阿姐通传一声,便说我蔡瑁来了。”
“是……是!大人且稍等片刻。”
蔡瑁点了点头,便背负过了身去。
其实蔡瑁很讨厌这等繁琐的程序,但由于家姐多番嘱咐,只好忍着不耐让人通传。
不多久便是有一婢子快步从府内行出,对着蔡瑁盈盈一欠身:“大人,夫人有请。”
“速带我前去。”蔡瑁绷着脸转过了身来。
这侍婢似也知道蔡瑁性情暴戾,不敢怠慢,急忙将蔡瑁引至府内。
不多久,二人便是行至一处水榭,与此同时一道忽高忽低,忽远忽近的箫声通过长廊缓缓传来,每个音节皆是清晰可问。
恰逢一阵微风袭来,将水榭旁的竹林抖得‘簌簌’作响,那箫声更是与这抖得声化为统一频率,暗合玄机。
神奇的是,原本一脸急躁的蔡瑁也是在这箫声下渐渐散去了一脸戾气,眉角缓和了下来。
再是复行十余步,对着约有二十米远的水榭作揖道:“阿姐,今军务繁忙,不知换我来所谓何事?”
此间,正逢江夏战事侵扰,统辖三军的蔡瑁,亦是要前往江夏勘察军情,而自家阿姐这一唤,却是将他的行程也打断了。
听得蔡瑁话语中的不情愿,水榭内的蔡氏遂而放下竹箫,妖冶的脸蛋逐渐冰冷了下来:“怎得,德珪如今做了太守,二姐便唤不动你了是么?”
蔡瑁见蔡氏语气不善,便立刻改了口风:“嘿嘿,二姐哪的话,小弟对您又岂敢不敬,只是当下江夏传来急报紧需增派人手,我不好怠慢,若是被姐夫知道了,回头我还得挨批不是。”
不说二人打小姐弟情深,便是眼下对方这州牧夫人身份便是他蔡瑁得罪不起的,他蔡家的将来以及日后要实行的计划,都要仰仗自己这位心气极高的姐姐,蔡瑁自然只好乖乖认怂。
闻言,蔡氏面色才稍缓几分,轻哼道:“哼~唤你来自然是正事,若你觉得姐姐多事,离开便是。”
蔡瑁脸色不由一囧,快步上前:“哎呀,二姐莫要与我这粗鄙之人动气,今天便是外敌打到门前,德珪我也要听完您的教诲才是。”
“噗呲!”听得自家弟弟的马屁,蔡氏再也绷不住脸,掩嘴笑道:“德性!好了,今天唤你来,乃是有天大喜事要说与你听。”
见蔡瑁都将话说到这份上,蔡氏自然不好再矫情,自家的弟弟虽素来对她尊重万分,但对方毕竟已是他蔡氏族长,这台阶自然是得给的。
东汉末年,对于士族、军阀、世家而言,任何事都比不得自家家族的生计与筹谋,家族地位之深远远非个人利益可相提并论。
蔡瑁也很清楚,自家二姐素来有分寸,当即便来兴致:“哦?那小弟便洗耳恭听了。”
蔡氏隔空虚指了几下,翻起了白眼:“休要与我耍滑。”
紧接着蔡氏的目光便是深沉了起来:“今早我去了那刘琦小儿的府邸一趟,他已亲口向我请辞,欲离开襄阳养病。”
蔡瑁心中一紧,狐疑道:“请辞?那他是要前往何处?!”
蔡氏神秘的笑了笑:“江夏。”
“江夏?”
“没错!”
“哈哈哈哈!!!”
听到对方再度确认,蔡瑁不由放声大笑,甚至比他当年继任家主那一天笑得还要肆意与开怀。
“这小儿当真痴傻,去了江夏,他于送死何异?”
现今江夏连番战事,他若是筹划的好,要将一小儿置于死地,简直不要太容易。
蔡氏似乎听出了不对的苗头,连忙劝阻:“你万不可乱来,此子既愿意离开襄阳要腹,无异于主动退出争夺,你又何必多生事端。”
蔡瑁眉头紧锁:“不绝以后患,我心难安。”
蔡氏猛地拿起竹箫在对方额头敲了敲:“刘琦若死,刘景升第一个怀疑的对象是谁?”
蔡瑁面色一僵,显然是明白了过来,只是放在眼前天大的良机不好好利用,他却有些不甘。
然而蔡氏却是眼眸泛着精芒道:“那江夏太守黄祖,不仅性情急躁,刚愎自用,任人唯亲,加之世家豪族出身,又岂容外人染指江夏,刘景升尚需借他之手稳固江夏豪族,断然不会卸其职。”
“如若不然,就他这些年吃得孙氏败仗,就够他砍无数次狗头了。”
“那老匹夫极为护食,便是不用你我出手,刘琦小儿断然无翻身的可能。”
蔡瑁听了不禁眼冒精光,拍着大腿道:“还是二姐才思敏捷,一语中的!”
“罢了,恐迫其改变主意,龟缩襄阳,反倒容易为之掣肘,便让那小儿自生自灭吧!”
……
襄阳,州牧府内。
刘表斜倚在软塌边,双眼半瞌,目光时而凝重时而飘忽,叹息连连。
此间正值军阀割据,外人只道他是只懂得固守的坐谈客,却没有人能明白他心中难抒的抑郁之气。
想他当年也怀着一颗挽救汉室与危难之间的心,故而冒着大不韪,参加了党锢之争,谁知汉灵帝铁了心宠信宦官,致使两次“党锢之争”都以士大夫阶级失败而告终。
以至于他有近二十年的岁月被蹉跎,一身抱负不得施展。
兜兜转转,最终得良机入主荆州,却是单枪匹马,只身与这些士家族,豪强周旋,虽得蔡、蒯、黄三家合谋,但直至他稳定这个荆襄局面已是年过半百。
期间袁术、孙坚不断侵扰,更是让他处处受制,根本就派不出多余的兵力图谋大业。
而这荆襄名义上是他刘表的,实则乃是刘、蔡、蒯三家共治,若是共拒外敌,这些士族豪强或许能与他同心同德,而一旦涉及外拓版图所需的钱粮与私募军士,皆是再三推诿,非他一人便可成事。
如今蔡氏隐隐坐稳荆襄第一豪强之势,他的掌控力明显已经开始走下坡了。
再加之,他本是行将就木之身,膝下子嗣又无甚才能,想要迈出步子却又怕扯到蛋。
久而久之,便熄了一腔热血,实为形势所迫!
这在这时,一袭凉风透过门缝侵入房内,而那烛火便是跟着忽明忽暗起来。
隐约间,一飞蛾于墙面倒影扑闪,随着‘滋’的一声,在一点火光中焚于烛台之下。
刘表见此,似冥冥中升起一抹莫名之感,便是双眼一眯,心血来潮道:“若不,让琦儿一试?”
“夫君,可曾处理完公务了吗?”
彼时,门房外,蔡氏那软蠕蠕的声音忽然缓缓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