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安市北郊的一处工地上。

眼瞅着快要到点收工了，可不远处却突然传来一声惊呼，“挖到东西了！”

正在野地里窜稀的工头听到这话，表情一变，手忙脚乱的擦了屁股，提着裤子就往这边赶，心里更是求着祖宗保佑挖出来的可千万别是电缆啥的，不然赔个底掉不说兴许还有牢狱之灾。

“倒霉催的啊，上月刚把人家祖坟挖了，赔了一大笔钱，这才几天又出事了。”

等一群人围上来，工头提到嗓子眼的心才终于放回去。

看架势十有八九是挖到土货了。

这土货说的通俗点就是土里埋的东西。毕竟干他们这一行的天天得跟土较劲，谁也不知道地底下能挖出来什么玩意儿，挖坟掘墓那是常有的事。可只要不是啥大墓，譬如一些陪葬的小物件，自然是能藏着就绝不会搁明面上，谁捡到就合该谁发财。

工头一面搁衣服上蹭着手，一面顺势往半掩的土坑里一瞧，顿时就嘬起了牙花子。

这坑底下还真露出几个不起眼的坛坛罐罐，篮球大小，半掩半埋，也不知道是不是古董。而且四周还有几块破开的青石板，应该是被挖机给砸开的，泥渍斑斑，埋了不知多久，底下似乎还压着一个黑漆漆的窟窿，像是口枯井。

几个胆子大的民工这会儿已经眼热的摸了下去。

工头脸色一变，忍不住斥道：“别他娘乱动，那是你们能惦记的么，赶紧上来。”

只是说完工头的脸色更难看了，压根没人搭理他。

这几个人别看外表老实，说是农民工，可暗地里都是刺头，平日里小偷小摸不说，仗着同乡众多隔三差五欺负别人，一言不合都能和他这工头叫板，眼下多半是财迷心窍，动了歪心思。

“早他妈受够了，就这工地上起早贪黑能挣几个钱，还不够老子撒牙缝呢，眼下有发财的机会你不要，我们要，今天谁要是敢报警，我剁了他。”

果然，领头的瘦汉一斜三角眼，冷冷的一扫围观众人，手拎着铁锹就开始在土里翻找了起来。

可看着看着，工头原本还羞恼涨红的一张胖脸唰的就白了。

旋即二话不说，甩开一身肥肉，扭头就跑。

就见工头身后的大坑里，一口枯井露了出来，原本还眼神火热的一群人转眼就跟魔怔了一样，如牵线木偶似的，一个个走到井边一声不吭的就扎了进去，和下饺子一样，连声响都听不到。

天边红日西斜，余晖落下，井中漆黑一片。

……

“嘶！”

练斌看书看的出神，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后颈一凉，像有人在他脖领子里吹了口凉气，耳边更似有人低语，当即寒毛一竖，身子一抖，手里的老书脱手坠地。

万没想到，那老书落地后，密密麻麻的术法神通之中忽见“纸偃术”三字晦涩一亮，没等练斌反应过来，书页竟无风自卷，哗啦啦自行翻动了起来。

待到停下，原本空白的纸页上居然迅速浮出一枚枚小字。

“安市东郊27号？”

紧接着字迹旁又浮现出一面镜子的图样。

那是一面样式古旧的青色菱花镜，古拙质朴，年代感十足。

练斌看的是眉头紧皱，神色微变，脚下已在小心翼翼的向后挪动。

这鬼东西也不知道什么名堂，以防万一先静观其变。

可下一秒，他瞳孔骤缩，两眼瞪圆，一股寒意直从尾椎骨攀到了天灵盖，好似三伏天当头被浇下一盆冷水，如坠冰窟。

灰蒙蒙的镜子里，一条惨白的手臂悄然透出书页朝他伸来。

“你大爷的。”

练斌脸色难看的骂了一句，乍觉一股阴冷刺骨的寒意袭来，手脚一僵立马摔坐在地上。再抬头，眼前的鬼手却已不见，先前的一切仿佛幻觉，但那彻骨阴寒却告诉他一切都是真的。

练斌惊魂未定的看着那个地址，“东郊27号不是安市医科大学附属实验楼么。”

他作势就要站起，但还没来得及缓口气眼神就又变了。

自己的左手手腕上竟多了个青黑色的手印，冷飕飕的，叫人毛骨悚然，怎么擦都擦不掉，像极了胎记。

“我说今天右眼皮怎么一直跳，敢情是中了大奖，遭鬼惦记。”

经历了一连串的心惊肉跳，练斌反倒镇定了下来。

他脸色微白地盯着地上的老书，既然一切怪异的源头都是从这本书而来，那解决的办法应该也在书里。

练斌瞬间便联想到了刚才看见的那些怪力乱神之术，迟疑了一下，眼神倏然一定，伸手拿书。

几在他拿起书的同时，屋内的灯光“刺啦”一闪，黄昏将尽时的那抹浅淡暗色刹那间犹如化作永夜，黑暗如潮水般蔓延而来。

守着头顶明灭不定的暗淡灯光，练斌依稀听到四面八方传来无数幽魂野鬼窃窃私语的声音，周遭更是鬼影重重，角落里的纸人一个个仿似活了过来，让头皮发麻。

耳边那个低语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恶毒的诅咒，“持书第二咒，奉天行道，镇邪除妖，如违此道，万鬼噬魂，天诛地灭。”

但这些骇人怪象转眼又都消失不见，来的快，去的也快。

等练斌从惊骇中回过神，怀里的老书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翻了一页。

上面字迹浮出，竟显出一门奇术。

“纸偃术。”

“古有偃师，可令金石开口，刻木为人。然偃师又分阴阳两支，阳者攻于术，所塑‘偃甲’乃世间奇巧，为天下人称道；阴者攻于法，遁入世俗，不为人知，后成纸偃师一脉，化为左道旁门，陷于九流。”

练斌深吸了一口气，目光一扫继续往下看。

“术分四技。”

“一，御纸封邪。”

“黄符化刀剑，纸鸟振翅飞，心中有天地，一纸压邪祟。”

“二，剪纸成兵。”

“符为骨，纸塑身，滴血聚煞，念咒生根，是为纸神兵。术成可令神兵随心驾驭，不惧刀枪，不畏水火，可斩鬼神。”

“三，纸化身。”

“皮肉白骨终成土，何不改换纸人身，心肺肝肠皆掏去，腹内空空有乾坤。”

“四，纸遁术。”

“需立一纸人，不塑面目，取同名，内刻己身生辰八字供于神龛之内，而后日夜对其呼名唤姓，焚香而拜，以鬼物祭之。待到天长日久，纸人五官自生，届时以阴火焚之，可成一粒鬼神丹，服后肉身代纸身，得纸遁神通，从此一念来去，能将血肉之躯瞬化为纸，不老不病，不生不死，非人非鬼，非妖非邪，难入轮回……”

……

练斌看的眼皮狂跳，目光扫过书上的各种咒语和符箓心中顿感一阵悸动，怪不得是旁门左道，当真是一本邪书。

“到底是不是老头留下的？”

思来想去，练斌还是决定找时间再回去一趟，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怪事。

但偏偏就在这个时候，他眼皮一跳，整个人维持着一个姿势，仿佛被冻住一样。只因他似有似无的感觉到，身后的某个地方，好像有一双怨毒的目光正死死的盯着自己。

简直和刚才被那只鬼手抓住时的感觉一模一样。

僵着脖子，练斌慢慢回过头，死寂安静的房内，他甚至能听到自己胸膛里急剧加快的心跳声，还有颈骨摩擦的转动声。

身后的一张木几上，一面碗碟大小的镜子正斜斜靠着，恍惚间，依稀有一双满布血丝，阴森死灰的眼睛自镜中一闪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