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又是那种被窥视的感觉。

但这次练斌可不觉得心惊肉跳，今天要不把这鬼东西给办了，剧组的所有人只怕有命进去没命出来。

狭眸微眯，他已把目光投向三楼的某扇窗户，口中一唤，没人瞧见，一张巴掌大小的纸人从他袖口中飘了出来，悄然一动，滑进了身旁村长的衣缝里。

“小斌，要不咱们还是不进去了吧。”

可没成想，天不怕地不怕的村长居然这个时候打起了退堂鼓，没了之前那副嬉闹的模样。

见练斌面带疑问的瞧来，老头把他拽到一旁，紧张的脑门都见汗了，语速极快的低声道：“你快看导演。”

“导演？导演怎么了？”

练斌眸光偏转，在人堆里飞快一瞟，很快就找到了导演的的位置。

“看他的脚。”

村长生怕练斌看不出名堂，又满脸紧张的提醒了一句。

先前还吆五喝六，意气风发的导演，如今摇摇晃晃的像喝醉酒了一样，一步一步的挪着步子，动作别扭古怪。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他两只脚的脚跟居然不着地，踮起脚尖走路。

“这是鬼相啊，导演八成已经凉了，我去招呼那几个老娘们儿，咱们快溜吧，等离开这儿再去喊人。”

一旁的村长把嗓音压的极低，大气都不敢喘，留下一句话就钻进了群演的人堆里，看架势是去找那几个老太太了。

天边夕阳西下，余晖已暗淡微弱到了极点，整栋实验楼拉起一片巨大的阴影，将所有人罩在其中，令人感到心悸。

眼见不少群演和剧组人员都已经进去了，练斌却感觉到一阵口干舌燥。

这么多人进去，实验楼里居然没有传出半点响动，死一般寂静，好像刚才进去的都不是活人一样。

没一会儿功夫，村长就领着几个老太太朝这边赶来。

“快快快，赶紧走。”

老头像被吓得不轻，几个老太太也都是战战兢兢的。

可就在这个时候，天边最后一线余晖也终于坠了下去。

夜幕降临的刹那，属于实验楼的巨大阴影突然像潮水般蔓延向四面八方，所过之处，一个接一个的活人全都消失在原地。

练斌心神一紧，“小……”

他本想说小心，可“小”字刚一出口，距离他不过几步之遥的村长便消失了，凭空消失。

不只是村长，所有人，全都在这一刻消失不见，连同声音也都没了。

整个空地上忽然只剩他一个人。

练斌下意识就去追，哪想一步跨出周遭环境立变，原本还在外面的他，居然已经站在了铁栅栏里面，而他面前的正是那座鬼楼。

练斌的脸色瞬间阴沉。

“你他妈的在找死。”

他取下背包，从里面取出两张画满符咒的黄纸，飞快折叠了起来。

很快，黄纸被折成两把西瓜刀。

纸刀入手，练斌眼神一狠，张嘴咬破手指，五指紧攥，指缝间血水溅落，已滴在纸刀上。

遂见他两手举刀至胸前，双眼闭合，嘴里飞快念道：“杀生无赦镇邪魂，斩妖除魔不留神，一令斩妖，二令诛邪，饮血开锋，助我威能。”

原本落在纸刀上的血珠刹那间汇聚向刃口，凝出一抹血色，隐约闪过一抹骇人红光。

再睁眼，练斌手中纸刀垂落，刀刃一斜，竟然在地上带出一道金石交击之声。

练斌瞧的眼神一凝，这“纸偃术”果真是门奇术，若按照书中所说，十有八九指的就是“纸扎匠”，就算不是，两者也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不过这纸刀看似锋利无匹，却有一莫大忌讳，沾不得阳血，也就是杀不得活人，不然立马失了效果，变回凡纸一张。

此乃“御纸封邪”中所记载的关于驾驭纸物的诸多手段之一。

还有其他的，譬如可操纵纸人，能让纸鸟高飞，纸兽走地，个中手段千奇百怪。所谓“心中有天地，一纸压邪祟”，只要是能想到的，一张纸便可生出无穷变化，简直匪夷所思。

拎刀在手，练斌又从包里取出一只纸鹤，“灵光现，现灵光，睁眼引路妖难藏，振翅一飞鬼惊慌，开眼，振翅。”

他连喝数声，张嘴一吹，那纸鹤竟活了过来，纸翼轻扇便飞离了手心，振翅而起，先是围着他转了一圈，最后歇在他肩头。

看着死寂无声的实验楼，练斌舔了舔发干的唇角，接着点了一根烟咬在嘴里，随着烟头的一点星火亮起，

“引路，追魂。”

纸鹤飞起，径直飞进了实验楼。

练斌一紧手中纸刀，跟着大步迈了进去。

……

“喂？”

汽车驾驶室里，胡三顶着一双黑眼圈慢慢坐直了身体。

“又怎么了？这边的事情还没忙完呢，昨天累了一宿，刚合上眼。”

他说话的同时瞥了眼窗外的工地，远处露着一口老井，可任凭周围的几顶强光灯如探照，光束却始终透不进井中。

而井边已挖掘出不少东西。

一块结满青苔的石板斜立在土里，上面还刻着两个字。

“阴曹。”

字痕斑驳，沾着黄土，看着普普通通，却让人不惊而惧，不寒而栗。

“我昨晚下去了一趟，可惜没摸到底，就没敢再深入，不过好在底下的东西没有异动，应该和国外挖出来的那个地狱入口不一样，否则安市只怕半个小时内就要沦为鬼城了。你呢，那边怎么样？昨天给你的消息有没有用？呵呵，大晚上的打电话过来，不会是为了跟我闲聊扯淡吧？”

“什么？乩童？在我这片？”

胡三收回视线打了个哈欠，伸手摸向副驾驶位上的烟盒，可惜烟盒空空，里面的烟早就被他抽光了。

“你要怎么谢我？”

他说归说，却已在发动汽车。

“去东郊27号拍电影？真他么吃饱了撑的。”

胡三嘴里骂了一句，脸上的睡意也渐渐散去。

但偏偏在这个时候，他开车的动作陡然一顿，目光不由自主的瞟向那口老井，脸上原本玩世不恭的表情早已僵住。

只见井中黑气翻滚上涌，开始溢出，转眼已如雾气般弥漫开来。

而在雾气中，一尊尊高瘦古怪的身影逐一出现，皆穿着古旧破败的衣裳，头顶旧伞，头戴斗笠，看不清面目，垂下的裤腿更是空荡荡的，离地漂浮，笠沿一角还坠着一个个铃铛。

卷起的阴风中，也不知道从哪飘来漫天的纸钱，在胡三凝重难看的脸色下纷纷洒落。

他双眼一闭一开，原本黑白分明的眸子转眼变成了一双碧幽幽的兽瞳，泛着绿光，嘴里居然冒出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百鬼夜行，阴兵借道，速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