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斌倒是忘了,自己现在这副模样比鬼好不到哪去儿,身穿纸衣,脸上还画着群演的妆,估摸着照镜子都能把自己吓出个好歹。
见屋内的众人处境安全,他思忖片刻便打消了进去的念头,想着暂时不暴露身份。
就在这时。
走道的尽头陡然传来一声闷响,一条人影随着破碎的木门倒飞滚出,口中咳血。
练斌双手握刀,如临大敌。
倒地的是个浓眉大眼的寸发青年,相貌年轻,瞧着岁数大抵与他相近,穿着一身灰蓝色的运动服,两袖撸起,两条手臂上画满了神秘的黑色符咒,像极了经文。
许是遭受了重击,青年趴在地上咳血不停,脸色苍白,鬓角见汗,正艰难爬起。
这是个活人,看样子应该就是那位乩童了。
而走廊尽头还有一道身影,那是个女人,穿着早年间的青色旧衣,披着过肩的长发,纤腰窄肩,脚上是一双颜色灰暗的布鞋,皮肤惨白泛青,静静地站着。
远远看去,像极了照相馆里那些上了年头的老照片。
女人似有所觉,身子没动,可脖子上的脑袋却缓缓转了过来,看向练斌。
那短发青年也跟着看向练斌,本就铁青的脸色更加难看,捂着腹部,嘴里绝望的呻吟道:“又来一个,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练斌却没工夫搭理他,而是神色凝重的盯着那个女人。
“好家伙。”
等看到对方的那张脸,练斌立马心神一紧。
半面罗刹。
女人的左半张脸还算寻常,但另半张脸却可怖骇人,露着白森森的骨头不说,还连筋带肉,血肉模糊,偏偏那张脸却面无表情,仿佛面瘫一样,死寂灰暗的眼中更加不见半点人气。
而且这人一出现,她周围的墙壁地面迅速发生了剧变,原本只是陈旧破败的墙面顷刻间墙皮发黑剥落,裸露的砖缝间还渗出了一缕缕腥臭的污血,流淌滴下,滋生出许多霉斑。
一股不详、腐败的味道熏得人作呕反胃。
而练斌却从对方的身上感受到了那股熟悉又陌生的怨毒,尤其是对方的目光。
他嗤笑一声,眼神冷然,“就是你在吓唬老子?”
“活人?”
听到练斌开口,本已绝望的短发青年不由瞪眼,忙提醒道:“小心,这鬼东西和电影电视里演的那种玩意儿不太一样。”
他提醒完忙艰难起身朝这边躲来,嘴里还骂骂咧咧的说道:“顶你个肺,你等着,等小爷我请来增将军助阵,咱们再一决高下。”
“管它什么样,今天都得死。”练斌早已按耐不住,趁着青年往这边奔逃之际,他狭眸陡凝,嘴里轻轻唤道:“神兵杀来!”
话音甫落,一枚枚巴掌大小的剪纸小人纷纷从他领口和袖筒里飞了出来,眨眼的功夫便已纷纷浮在空中,足有百余枚,伸展着手脚,场面十分诡异。
练斌杨刀一指,“杀!”
那些纸人闻声如令,身体一横,立如离弦箭矢般朝着女鬼激飞而出。
“我去,这是什么名堂?”
短发青年看的有些傻眼,但他并没忘记正事儿,忙找了个无人的地方盘膝坐下,等调整了一下呼吸,飞快从袖中抽出三根细香,又从身上摸出来一枚火签,脸上满是肉痛之色,“算了,拼了。”
说罢腾空翻起,像蹲马步一般端香虚坐,整个人已浑身颤抖,摇头晃脑,嘴里念念有词。
而在楼道里,就在纸神兵飞出的一瞬,练斌脚下一动,人已提刀迎了上去。
那女人也终于好像有了反应,脚下悬空,垂着脚尖,整个身体直挺挺的朝他凌空飘来,身后走过的地方,所有灯光悉数熄灭,变得漆黑一片。
电光火石间,纸神兵如蝗虫过境,蜂拥而至,刹那就已洞穿了女鬼,将其在空中斩成无数碎块。
看着女鬼一声不吭的化作一团鬼气,练斌前冲的步伐一住,脸上却没有得手后的喜悦,而是有些怪异,眉头微蹙,“这就结束了?”
他已经做好了恶战的准备,可没想到居然会是这种结果。
落差太大了。
“不,不对。”
练斌心中否定,目光瞟了眼自己的手腕处,那个鬼手印还在。
他冷眸如电,视线飞快掠过楼道两端,想要找寻那鬼物的踪迹,可一眼望到头却根本发现不了什么蛛丝马迹。
“难道逃了?”
练斌脑海中思索着所有可能性。
正自惊疑之际,他眼神悄然生变,眼角余光不着痕迹的看了眼自己脚下的影子。
明灭的灯光下,那影子怪诞至极,被拉的细长,一直延伸至几米开外。
隐隐约约的,那影子里好像趴着个东西,就像他身后趴了个人一样。
练斌的脸上瞬间就见汗了。
非但如此,他后颈还生出了一丝彻骨的阴冷。
“还来。”这种感觉练斌可忘不了,他眼露狠色,心中默念了一句,“灵光探路。”
口袋里召回的纸鹤再次振翅飞起,幽光一亮,练斌缓缓回头,只转到一半,他就瞟见半张血肉模糊的可怖面容正和自己贴的极近,近在咫尺,眼皮随之一颤,“去你妈的。”
抬手提刀,当头便是一劈。
“啊!”
纸刀之下,只听一声凄厉惨叫冒了出来,鬼气四溢,听的人耳膜生疼。
练斌还想乘胜追击,不料走廊两端一左一右各冒出个人来。
一个是那位导演,另一个似乎是剧组的摄影师。
俩人半低着头,垂着下巴,一动不动地杵着,两手耷拉,踮着脚尖。
但下一秒,他们就像提线木偶般,脚尖贴地,直挺挺的朝练斌飘来。
还没到跟前,二人半低的脑袋缓缓抬起,露出两张惨白无血的面目,双眼漆黑,眼窝四周冒着无数青黑色的血管脉络,浑身阴气乱冒,脚下的影子都不成人形了,场面要多诡异有多诡异。
“还活着?”
练斌冷冷一笑,手中双刀改为倒持,内收刀刃,他瞄了眼导演的方向,脚下不退反进,只奔出数步,忽拔地一跃,人已蹬墙而上,身体倾斜不倒又是几个大步,趁着凌空的刹那,双腿对准了导演的胸口便已连环扫出。
“乖乖给我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