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哒。
急促的脚步声在空荡的走廊里回荡。
楚良手里捏着签着老教授名字的手术同意书,一脸凝重的向着手术室走去。
“从老教授嘴里终于弄清楚了玛尔扎哈的情况,不幸中的万幸,包虫病是她现在唯一要面对的重疾,但这似乎也算不上什么好消息……”
楚良不由得回忆起刚刚看过到的B超和CT,肝脏面上爬满密密麻麻包虫的画面瞬间浮现在脑海中,让他胃里一阵翻腾,喉咙有些发痒。
不得不承认,有时候想象力太好也不是一件好事。
“十几年的时间,棘球绦虫的幼虫几乎已经快要彻底占领肝脏,摘除的难度很大,而且玛尔扎哈的身体现在非常虚弱,手术的时长肯定不能太长,创伤也不能太大。”
楚良一边快步行走,一边思考着接下来急诊手术的方案。
开腹手术肯定行不通,必须微创腹腔镜,不然玛尔扎哈那被包虫吞噬的七七八八的身体,随时都有可能会崩溃。
但整个肝脏面上都长满了年岁超过十年的包虫,它们盘根错节,几乎和整个肝脏合为一体,想要通过腹腔镜进行摘除……难度真的太大了。
想到这里,楚良不由得轻叹一声。
他忍不住有些责怪,为什么玛尔扎哈一年前发现自己的身体出了问题之后,不积极的去处理,明明自己就是医学生,却选择了束手待毙,等待死亡……
不过转念间,楚良又想明白了。
“这其实也不能怪她,人类恐惧的根源往往就来自于童年的记忆,儿时两位至亲因为包虫病离他而去显然深深的刺激了她,让她对于包虫病充满了恐惧,以至于在发现自己出现了类似的症状之后,很快就选择了放弃,选择了听天由命……”
这肯定是很愚蠢的选择。
但楚良却又没办法怪罪玛尔扎哈。
要怪只能怪大西北地区的包虫病肆虐,视人命如草芥。
楚良很快赶到手术室,玛尔扎哈已经做好了急诊手术的准备,麻醉医生正在麻醉中,手术随时都可以开始!
让楚良十分意外的是,卡特琳竟然穿着一身洗手衣站在手术室内,松松垮垮的洗手衣被她穿出了另一种风格,挺拔又饱满,十分凸显身材。
她此时正举着玛尔扎哈的B超和CT片,眯着眼睛仔细研究着,余光扫到楚良走进了手术室,她立刻出声提醒道:
“楚良医生,你准备用什么方案摘取这些密密麻麻的包虫?我先提醒你一下,病人的身体状态很不好,随时都有因为手术而促发死亡。”
“用腹腔镜,这台手术你来辅助我吗?”楚良没有时间和卡特琳慢慢聊天,直接问道。
有一位外国知名教授给自己助手,玛尔扎哈存活的几率说不定能高几分。
“我已经很多年没有给别人当过助手了。”
卡特琳放下检查单,眼睛含笑的看向楚良道:“不过我觉得,我应该会是一名合格的助手。”
“干活吧。”面对卡特琳灿烂的笑容,楚良的回应显得有些冰冷。
不过卡特琳并不在乎这些,她碧绿色的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身为一名外国人,她对于玛尔扎哈并没有多少共情,她关注的只是这台手术的难度,以及楚良选择要用腹腔镜微创的方式来摘除肝脏面上密密麻麻的虫子。
这是考察楚良手术技巧非常好的一次机会。
“上次布鲁斯发来的视频太模糊了,虽然能隐约看出楚良医生特殊的操作手法,但却仅仅只是一闪而过,根本没有办法看清,但这次不一样,我是这台手术的助手,是除了楚良之外,手术视野最好的人!”
卡特琳的内心瞬间火热起来,目光死死的锁定在楚良的身上,不愿意漏过任何一個细节。
“手术开始吧。”楚良沉声说道。
无影灯骤然亮起。
就如同舞台亮起主灯一般。
所有人的注意力瞬间都汇聚在了玛尔扎哈被碘伏浸润的上腹部。
楚良手持尖刀,如同蜻蜓点水一般在玛尔扎哈微微隆起的上腹部一触即离,鲜红色血液迟疑了半秒才缓缓溢出,随着白色纱布一抹,又消失不见了。
腹腔镜戳孔很快便建立起来。
卡特琳扶着镜子开始探入腹腔内部。
随着一阵抖动,画面渐渐清晰,肝脏的形态轮廓映入在场众人的眼帘。
“恶!!!!”
看到屏幕上的画面,手术间里的所有人全都大惊失色,晚饭吃太多的麻醉医生更是立刻捂住了嘴巴,指缝里有可疑的黄色物体流出……
“这,这么多虫?”
“卧槽,我有密集恐惧症啊,我看不了这种东西,谁能和我换个班,我要去别的手术间……”
“啊,好想捏爆它们,手感肯定不错。”
腹腔镜的屏幕上,暗红色肝脏就如同宇宙中的一块陨石,安静的悬浮在画面中央,而在它的上面则密密麻麻布满了发白肿胀的不明物体。
它们数量繁多,拥挤的生长在肝脏面上,形态各异,但都令人作呕,挑战着人们的视觉底线。
卡特琳似乎没有见过如此震撼人心的画面,瞳孔瞬间一缩,手中的腹腔镜猛地一抖。
“稳住,抖什么抖!”楚良毫不客气的出声呵斥道。
“……”卡特琳赶紧抓紧手中的腹腔镜,表情有些恼火,却又没有理由发作。
楚良没有功夫去体谅一位外国知名教授的自尊心,眼下的手术才是最重要的,从现在的情况看起来,玛尔扎哈真的有可能成为家族里第三个死于包虫病的人……
“包虫数量太多了,而且位置也很危险,大血管处,不易暴露处,靠近肝门处……这些地方的包虫剥离难度很大,而给我的时间却很有限,手术方式也只能选择腹腔镜。”
楚良用力咬了咬后槽牙,手术就是这样,不切开病人的身体,不看到术野,谁也没有办法预估手术真正的难度。
“我还是太低估时间的影响力了,经历了十多年的生长,这些包虫的生命力甚至比玛尔扎哈这个宿主还要旺盛,手术很难清理完这些包虫,却很容易就能掐灭玛尔扎哈生命最后的火光。”
棘手!
太他娘的棘手了。
但话又说回来,不亲手试一试,谁也没有办法确定手术是否能顺利完成,再难的手术也有一线生机,就如同极夜也有破晓的一天。
有些时候,你不得不赞美生命的顽强,即便奄奄一息,却也不是一些虫子能够杀死的。
深吸一口气,楚良不再犹豫,开始剥离肝脏面上的第一个包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