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腔镜的画面中,楚良操控的器械缓缓靠近发白肿胀的包虫囊,开始尝试摘除。
器械小心翼翼的向前探,轻轻接触到了包虫囊,囊壁立刻轻轻荡漾开来,看起来似乎十分柔软脆弱,就好像水一样。
这画面让在场的众人都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十分的意外。
有人嘀咕道:“这么柔软脆弱吗?和我想象中的不一样,我以为会很坚韧,这样看来,摘除似乎并不费劲?”
手术间一共就那么大点空间,而且此时刚刚开始手术,大家都聚精会神的看着屏幕上的画面,整个房间里十分安静,压低声音的行为毫无意义。
卡特琳听到有人竟然认为包虫囊壁柔软是件好事,不由得笑了出来,心中有些不屑。
“华夏虽然病人很多,医生们的动手操作能力很强,但要论起医疗水平,还是比国际一流要落后不少。”
包虫囊柔软脆弱,看似很好处理,但事实上这却是一个陷阱,是包虫为了生存而特意进化出来的‘特殊武器’。
“囊壁内充斥着囊液,里面充斥着大量的包虫原头节,这些都是包虫延续的种子,一旦囊壁破裂后处理不及时,原头节就会大量种植在腹腔内,到时候病人整個肚子里面都会长满包虫,二次复发甚至会更加汹涌,难以阻挡。”
卡特琳审视着画面中那个被放大的包虫囊,这个在众人眼里脆弱柔软的东西,其实才是最大的威胁。
它的脆弱和柔软都是诱敌的伪装,一旦有轻敌的主刀医生真的不加设防的切开了它,它的种子就会像蒲公英的种子一样散开,埋藏到病人腹腔的每个角落,等待复发的时机。
想到这儿,卡特琳不由得看向楚良,心中暗想楚良是否也单纯的认为只需要把包虫囊清理了即可,他是否知晓其中暗藏的危险,如果他知道,又准备用什么办法去处理?
思考了片刻,卡特琳没有主动说明什么,说实话,她内心深处已经判定这台手术无法顺利完成,如果是在梅奥中心,她甚至都不会给这个病人上手术台的机会。
她现在只想看看楚良会怎么做。
这个天才,是否能符合自己心中的标准,成为拯救主任的关键。
就在这时,楚良似乎已经做好了准备,开始了操作!
只见他并没有鲁莽的直接撕开包虫囊柔软脆弱的囊壁,而是选择了从囊底动手,试图直接将一整个包虫囊连根拔起,完整的从肝脏面上剥离。
“外囊完整剥离术?”卡特琳绿色的眼眸闪动,流露出一丝震惊。
在她的记忆里,这种技术似乎并没有在国际上盛行,成为主流,她也只是在一些顶级的医院里见识过这种技术,操刀者基本上都是目前世界上顶尖一流的外科医生。
换句话说,外囊完整剥离术还只是一项处在试验期的技术,掌握在极少数的顶尖外科医生手里。
楚良是怎么掌握这项技术的?
传统的包虫囊清除手术无法避免切开包囊,只不过切开需要遵循一些原则,需要使用一些技巧,但即便是这样也几乎无法避免复发,手术的意义只在于延长生命而已。
复发是包虫病手术无法避开的阿喀琉斯之踵,也是无数顶尖医生花费大量心血想要攻克的难题。
外囊完整剥离术就是其中的一个大方向,并被很多顶尖外科医生看好。
卡特琳眼中的神采有些异样,她的目光一会儿锁定在手术术野上,一会儿又忍不住看向主刀的楚良。
这位东方的外科医生,身上似乎笼罩着一层神秘,让卡特琳完全看不透,同时又散发着一种难以名状的吸引力,让卡特琳心神有些恍惚。
她突然想到了刚刚楚良对她呵斥的画面。
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感觉有些兴奋……
楚良当然不知道卡特琳的想法,他此时的注意力完全都在手术上。
包虫囊柔软且脆弱,诱惑着主刀直接切开、抽吸、剥离,这是理想的手术流程,简单又方便,轻松加写意。
但楚良却很清楚不能那么做。
如果那么操作,即便现在救下了玛尔扎哈的命,但她的命运却终究无法改写,她会成为家族里第三位死于包虫病的成员,而且死状比其他两位还要更加惨烈……
这是陷阱,楚良不能踏入。
他要另辟蹊径,用看起来更艰难的方法去根治寄生在玛尔扎哈肝脏面上的包虫!
“外囊完整剥离术在十几年后已经成为了处理包虫病最主流的手术方案,不过难度太大,很少有主刀医生能够完成,手术方案即便一开始定下了外囊完整剥离术,最后的结果却往往只是外囊次全切除术。”
楚良凝神静气,眉头紧锁,双手扶着操作杆,隔着十几厘米的距离,默默感受着包虫囊壁的柔软和光滑。
它无时无刻的在诱惑主刀犯错,捅破囊壁,释放种子。
呼——
楚良轻轻的舒了一口气,贴合面部的口罩微微起伏,然后他不再犹豫,精准的开始剥离包虫囊。
卡特琳立刻收回默默注视在楚良脸上的目光,转而聚精会神的看向术野,神情紧张。
手术间的所有人此时也都屏住了呼吸,目光专注。
面对如此柔软脆弱的包虫囊壁,楚良不能硬碰硬,他只能以柔克刚,用更加轻柔的操作,圆融的剥离下整个包虫。
一点一点,一丝一缕,楚良的操作很慢,但却又十分高效,经过十多年时光已经和肝脏几乎融为一体的包虫被楚良轻轻撬起一个边角,然后边角不断扩大,包虫与肝脏的联系渐渐变得游离、岌岌可危。
整个操作过程中,楚良都不敢有丝毫懈怠,包虫囊壁随时都有可能破裂,剥离随时都有可能前功尽弃,而越到剥离的尾声,这种风险其实越大,让人精神紧绷到几乎要断裂。
不过好在一切都很顺利。
‘噹’
一颗发白肿胀的包虫囊被楚良完整的从戳孔中取出,小心翼翼的放在了弯盘内。
它差不多有鸡蛋大小,表面看起来十分光滑透明,在手术间强光的照射下,众人甚至能隐约看到里面浑浊的液体里漂浮着黑色的原头节。
卡特琳拿起一根血管钳,轻轻的夹了一下包虫囊壁,她很清楚自己没怎么用劲,只是试图将它夹起而已,可包虫囊壁却瞬间就破了一个小孔,里面的黏液和原头节瞬间顺着破空倾泻而出,流淌在弯盘内。
“这……”
卡特琳有些震惊。
自己用血管钳都无法夹取包虫囊壁,楚良通过十几厘米的腹腔镜器械,是怎么在病人的肝脏面上完整的取下来的?
他的双手真的还是人手吗?简直要比机器还要精准!
可手术刀目前为止只能算刚刚开始,第一颗包虫被顺利取出,然而后面等着楚良的,却是整个肝脏面上密密麻麻的包虫!
玛尔扎哈的生命体征并不平稳,这一点从麻醉医生一直焦头烂额忙个不停的状态上就可见一斑。
“我要加快点速度了。”楚良心中暗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