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气胸！”

楚良站起身，面色凝重的给出了一个诊断。

“气胸？”

李亚楠思考了片刻，然后恍然大悟道：“对了，如果是气胸的话就对了，病人胸膛里的不是钟声，而是纵膈摆动的声音！”

只能说李亚楠从一开始就陷入了误区。

她下意识觉得病人应该是一名内科病人，思考疾病的范围一直都局限于内科疾病的范畴，现在经过楚良的提醒，她才突然意识到，病人的情况和气胸确实非常像！

这是一种外科疾病，需要借助外科手段才能缓解。

人体的肺被包裹在一层胸膜内，胸膜腔内呈负压。

一旦因为某些原因导致胸膜破损，负压消失，肺脏突然进入了正常大气压的环境中，呼吸就会收到限制，肺会被挤压，这种情况下临床就称为气胸。

而且眼前这个病人的气胸还特别严重。

已经出现了纵膈摆动的现象！

“一侧胸膜腔破损，一侧肺组织受挤压，两侧压力失衡会让纵膈移动，居中的纵膈于是就会像钟摆一样左右扑动，严重影响呼吸循环，甚至会造成神经反应性休克。”

楚良在大脑中反复思考气胸的可能性，越想越觉得接近事实。

万米高空之上没有各种检查仪器，甚至连一個听诊器都没有，楚良只能靠最原始莽荒的方式进行诊断。

他能够借助的，只有自己的经验和自信。

就在这时，刚刚还剧烈挣扎的病人突然好像泄了气一样，紧紧抓在奇葩男身上的双手缓缓松开，无力地垂下。

奇葩男赶紧骂骂咧咧的跑开了，用力的拉了拉被病人扯皱的衣服，嘴里一直嘟囔着晦气。

“不行，得赶紧处理，气胸导致了纵膈摆动，病人每一次呼吸都在加速自己的死亡，胸膜腔内的压力一直在改变，这样下去可不行！”卡特琳急切道。

外科医生和内科医生相比，就是有更强的执行力和动手能力。

李亚楠还站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卡特琳却已经直接跨步走进了座位里，和楚良一起费力的把病人拉了出来，平放在了地上。

平躺在地面上的病人虚弱的呼吸着，脸色惨白，嘴唇泛紫。

就像一条被捞出水的鱼，张大嘴巴，却无法呼吸。

“楚良现在该怎么办，他需要胸腔穿刺，但在这里……”卡特琳微微喘着粗气道。

楚良看了一眼机厢里的玻璃窗，外面是万里的清空，不远处还能看到滚滚乌云里的雷电翻腾，这些画面都在提醒他一个很严峻的问题：

这里不是医院，更不在陆地上，万米的高空之上，人类会变得更加脆弱而渺小。

而缺乏现代医疗器械的协助，医生也显得十分的无助。

经验可没办法代替手术刀，自信更没办法保证无菌，防止细菌侵入。

楚良赶紧转头对空姐问道：“飞机上有胸腔穿刺包嘛？手术刀？缝合线？碘伏？”

空姐紧张的回答道：“我们只有急救箱，碘伏、无菌刀片、缝合线都有，但专业的穿刺包我们没有配备。”

除非有一些特殊的航班会配有专业的医生和医疗设备，大部分飞机都只会有最简单的医疗箱，面对一些头疼脑热还有点作用，但对于眼下这个严重气胸，纵膈摆动的病人来说，这种医疗箱和玩具没什么区别。

它救不了命。

“赶紧找人把医疗箱送过来，给我联系你们的机长，这个病人如果不赶紧处理，马上就要死了。”楚良十分冷静道，死亡在他的口中似乎稀疏平常。

“好，好，我马上来联系！”

空姐似乎被楚良的冷静给吓到了，这个冰冷的男人在面对死亡的时候，和刚刚喝茶时的沉稳儒雅完全不同。

他好像真的不畏惧死亡的降临。

还是说……死亡应该畏惧他？

空姐脑子里乱糟糟的，联系上机长后说不了几句话便赶紧把耳机扯下来递给了楚良：“你来和机长直接对话吧。”

楚良没有丝毫犹豫，拿起耳麦戴上，然后沉声道：“我是庐州省二院急诊病房主任楚良，现在你的飞机上出现了一名严重气胸的病人，他需要立刻接受治疗，不然很快就会死亡。”

“离最近的机场降落，需要多久?”

没有一句废话和客套，此时时间就是生命，楚良言简意赅的说完了情况，面无表情的等待对方的回复。

耳麦那边只有轻微的电流干扰声，机长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然后一个浑厚的中年男人声音响起：“很抱歉，最近的机场降落也需要一个多小时，按照你的描述，这个病人似乎等不了这么长的时间了。”

机长不需要为乘客因病死亡负责，这是航空公司需要伤脑筋的事情，他需要做的就是保证飞行安全，因此他的抱歉并不诚恳，显得十分冷漠。

楚良并不在意对方的冷漠，接着说道：“那我马上就要在飞机上给他直接手术，手术需要一个稳定的环境，飞机还要多久才能离开雷暴云层，不受气流干扰？”

说话的时候，楚良的目光一直锁定在自己的茶杯上。

茶杯里的茶水不断地晃动，小桌板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溅落了不少的水迹。

李亚楠刚刚更是险些因为颠簸摔倒，此时她牢牢地抓住座椅椅背稳住身体，显然已经长了记性。

飞机此时仍在受雷暴云层的影响，机身并不稳定，随时都会出现抖动，这种情况下肯定会无法进行手术的。

“至少需要半个小时。”机长回复道。

“太久了，有没有别的办法让机身稳定一些？”楚良皱眉道。

“有……”机长却似乎并不太愿意透露。

楚良压低声音道：“病人在飞机上突发疾病和机长的关系确实不大，但如果是因为机长的原因隐瞒了一些关键信息，导致病人没有得到有效的救援，那最后的追责恐怕你也不能幸免了。”

机长很快也想明白了其中的利害关系，很快便妥协道：“有办法，而且有两个。”

“第一个就是直接进入下方的雷暴云层内部，在暴风雨的中心一般都会有小范围的无风区，那里不会有雷电影响，也没有气流干扰，飞机能保持绝对的平稳。”

“另一个办法就是继续上升，上升到平流层的顶端，远离下方的雷暴云层影响，这样飞机也能保持相对的稳定，不过和雷暴云层内部相比，这个方案飞机还是会有一定的抖动。”

听完机长的所谓两个方案，楚良有些无语。

“进入雷暴云层？”

楚良隔着窗户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黑云，里面一直吞吐着雷电，只要是一个正常人都很清楚，那里面存在着大恐怖。

让飞机直接飞进去，然后卡着时间点自己开始动手手术？

想法很好，下次请不要再想了。

毫不犹豫的，楚良说道：“第二方案吧，让飞机往上继续爬升，这样应该比较安全一点吧。”

机长道：“依然有风险，飞机的航线都是塔台制定的，上方的区域我并不清楚是否会有其他的航班经过，这个我需要联系塔台沟通。”

“另外，飞机改变线路这个请求我作为机长也需要经过机上乘客的允许才能执行，这是公司处于安全考虑制定的规定，希望你能理解。”

“需要乘客同意？”

楚良有些伤脑筋，接着问道：“需要多少乘客同意？”

机长：“全部。”

“全部？！”楚良猛地皱起了眉头。

“是的，全部乘客同意，我才能上升，每个乘客都有一票否决权，毕竟这关系到每个人的生命安全，谁也无法替他们做出决定。”机长道。

他的语气不容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