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亭。
将犯人丢入犴狱,严整厉治。王孔吩咐乐尚要动重刑,以求迅速破案。
前脚刚吩咐完,后脚本县的贼曹、狱史、蔷夫便进了归亭。
门下贼曹钟余,狱史张留,蔷夫罗承。显然,归亭盗杀一事已惊动县廷,这才让三人同时到访。
这三人中,朱信只认得官同级的罗承,朱信等人起身相迎三人。钟余年岁最高且位最尊,衣冠甚伟,须胡整洁,显得庄庄其士。钟余让众人起身,出示了县长的命令,说道:“此案贼人聚众在民舍内杀人,影响极坏,县君也非常重视。朱君,本案受害一家幸存者和报案者可在,与我一见以立案。”
“受害一家幸存者还未曾发现,报案者乃刘氏,正在亭中。”
他请三人先入后院的堂中坐下,吩咐吴程端茶送水,王孔也忙着交代事宜。在处理好立案一事后,钟余开口道:“这么说来,三贼一死一伤一逃,而杜家小女则失踪了?那犴狱中的小贼可有交代?”王孔回答只查出此人乃渔丰亭人。
钟余起身道:“既如此,我就留在此地等出交代,张君请往案发地查封杜府,罗君、朱君带些亭卒向渔丰亭仔细捜查,那贼人携拿人质多半正躲于那儿。”
上官既然吩咐了任务,下官就要任劳任怨了。朱信几人不敢多做停留,点上李甲、李乙、范疆三人后,既往渔丰亭。
……
张、罗二人坐在轺车上,时不时与骑马的朱信交谈,范疆、李甲、李乙三人落在后边跟行。
“朱君,今日一案难为了你我啊。好好的休沐说没便没不说,县君明令我等十日之内必破此案,难啊,贼人躲在渔丰亭域内也不过是钟贼曹一箱情愿,要我说这趟多半无获而归,若是抓不到贼人,拿来当罪的可就是咱们了。”
“罗君,有无所获,终究去了才知道,比起那个贼人,我更关心那个杜家小女,我已问过求盗范疆,那贼人并未携人质而逃,又说来,这杜家也并非富裕之门,为何这群贼独盗他一家?”
罗承拿着一草扇忙不迭的挥垂,对朱信的疑问不甚上心,说:“也许是那贼人抓阄抓的吧,不过那杜氏小娘有几分姿色,可惜现在人生死未卜……不过咱希望那贼人不要北上入海或南下上山,不然入了海盗或是当了山匪,只怕这辈子都未必能捉拿他了。”
罗、朱二人交情还算不错,张留亦是本县士族,也参与他们的聊天,有关案情,有关世道,有关家中族望。
马速不快,李、范等人小跑跟上,范疆肩上带伤仍手持短戟,腰佩刀,反而在三人中跑最快,堪称雄壮。
张留赞赏地说道:“晨晓以来,负伤仍奔波百里,犹发扬蹈厉。归亭中求盗真是雄姿英发,世道不宁,正需要这样的壮士来守四方啊!”
对张留的称赞,范疆一笑而过,并不甚在意,反而是张留越感其奇。朱信对此不太意外,范疆本为侠,侠者本就不太看得起县官,而讲究“侠”为知己者死,自然不甚在意。
“说来朱君,大朱君在山阴辅佐太守,月前丰安、乌伤灾济一事安排的很好,不只太守赞叹有加,便是山阴焦征羌亦言:‘山阴荒服,以符安业。’大朱君名望远播,可见一斑啊。”张留不掩饰自己的佩服。
又说道:“朱君也砥砺有志之人,虽不知为何朱君青睐躬身任乡,但凭借朱君才识,日后少不得为一郡鸾凤,足与二朱齐名。”
二朱,即朱符和朱皓。
“承重各贤盛望,我一个后生晚辈才能如此得名,不敢说与二位兄长齐名,更不敢说成为一郡鸾凤了。”朱信十分谦虚。虽然被外人说才同二朱,可自己在游学时资质平平,任官以来也未有出色之事,那这只不过是外人溢美之词而已,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张留顿了一会,忽言:“朱君、罗君,你说咱们会有走出这会稽到那神都的一天吗……那可是真的风光!”张留目光灼灼,想到自己在官场是上的种种失意和名族子弟的轻视。张留只属于寻常士族且家世贫寒,还没有过硬的人脉,初入官场想着有一番作为,人入了官场才发现处处掣肘,能作为狱史已是不易。可是想到郡中出了朱儁这位由平民黔首到任交趾太守后拔于朝中为谏议大夫,一人得道,举族升迁。这怎能不使张留这一类寒士激动,没有家世也未必不能一鸣惊人,今天是朱儁,明天说不定就轮到我张留了呢。转而肯定道:“一定的,一定会的!”宛若看到未来自己于朝廷之上挥斥方遒的模样,抓着车栏的手青筋暴起,下定了决心。
朱信、罗承听了张留的话后都默然了,罗承的默然是认为自己难有出头之日,泄气而默,朱信的默然则是想的更远,想得出神。斗笠悠悠晃晃,扑面而来的秋风带回了朱信的精神,轻语道:“异日图将好景,归去凤池夸。”
自己的未来如何运转,朱信等人想不到,也想不了,仅仅是现在所遇到的难关便需要朱信全心全力去做了。
不久,张留与朱、罗等人分别,各去处理个家之事。
……
……
马蹄踏入了松软的泥沙,随即停步。不知不觉,诸人来到了渔丰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