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谷二人组看着陆元清进入阵中，急忙往一处高台腾挪而去。

“你觉得他有可能吗，还受了重伤。”

“小庄，此人实力隐约在你我之上，对阵法又有自己的一番见解，或许真有可能。”

陆元清如果听到盖聂的话，铁定要砍他一剑，这盖聂可是夸一个嗝屁一个啊。

………………

此时，静谧的石林中，气氛有些压抑。

在那其中，一百零八块巨石悍然矗立，拔地而起。

巨石被分成九个小阵，九个小阵中又有十二块，当作一年十二个月轮替。

这十二月从寅月始丑月终，而在两月交会之际又会牵动阵法变化，如在午未交会时，子丑与之对冲被迫转化能量，巨石因此发生滚动，那黑白二龙也由此进行杀伐攻克。

而这变化规律就在交会的间隔，或是五息，或是十息，而九个小阵的规律也各不相同，但又能连成一阵。

也就是说原理上有九个十二的倍乘，得到共五十多亿种变化，而在一刻钟内，变化了多少次谁也说不定。

或许机会就在于解开这种变化的特点，从而知道九个阵门的生路，即能量弱的一门，进而由阴阳五行相互生克顺逆的规律破解。

“若是精通阵道之人，或许会直接选择摸透每一次交会的间隔，可这却是需要很长时间，而他只有一刻钟。”

“除此之外不是还有一个办法吗，或许他还真能找出来。这么有趣的人，我的剑已经在等他了。”卫庄紧了紧手上的剑。

但，常人身陷此地，先不说破阵，密密林立的巨石就能人魂飞魄散。由下及上仰视，外面的阳光几乎完全被遮蔽，而偶尔泄露出金光却如同束缚巨石的丝线。一旦偏移，那巨石恐怕就是山岳崩塌，瞬间碾轧而下，骇破人心。

终于，陆元清开启了阵法。

他冷静地看向阵中，虽观察到石林沉寂萧然，但耳边却好似有沉沉的低吼传来，不断勾动起他的心脏，然后急遽撞击胸脯，一颤一颤的。

冥冥中，石林深处，在那朦朦胧胧的所在，两条一黑一白具象而出的五爪长虫像尸体一样横陈。

那两颗头颅似鳄非鳄似蛟非蛟，一撮暗色的鬃毛扎在上面，两个大眼瞪得像个灯笼，神色很晦暗，古拙幽深，摄人心魄。鼻息吞吐明灭，腰粗的匹练不断喷涌，声低如雷，势若夔牛。

龙？！

是龙！！！

而它们的躯干有磨盘粗细，五六丈长，上面有大片的鳞形附甲，幽光流溢。其下，五爪雄劲，状比鹰爪实非鹰爪，一弯钩，俨然可以碎金断石……

突然，它们古井斑驳的龙睛闪过一道精芒，目光幽幽向朦胧之外摄去。

石阵外围，陆元清方入阵，便让一块巨石突然推打滚地，扎着绷带的身体又一次迸溅鲜血。

他试着反击，利剑化作开山斧，狠狠劈向巨石。

叮……

一声清脆激响之后巨石上好像有涟漪浮现，而后又沉没下去，再无别的动静。

陆元清骇然失色，平日里削铁如泥的如梦令在此时却不见奏效，就连剑气都被吞噬了。

“纹丝不动？难道是阵法的缘故？”他腰部下沉，脚下借力，再次挥砍。

叮！情形如前次一样。

“我还真就不信了！”如梦令被无形剑气附着，就要第三次砍出。

不过，这石林没有给陆元清太多机会，还未待利剑击向巨石，背后猛地袭来蛰伏已久的黑白二龙。

隐隐幽幽，沉沉龙吼，这两条庞然巨物在阵中神出鬼没，陆元清竟是没能在第一时间发现。

那二龙来势汹汹，风声飒飒爆响，情急之下，他急智涌现，身后像是多长了心眼，本欲劈向巨石的如梦令骤转疾下，穿过左肋，再亮剑撩，斩龙而去。

黑白两龙缠绕交错，龙爪金钩倒挂，其上的爪锋光泽隐现。

感知之下，陆元清立刻知晓，这定比鹰爪更要坚硬锋利，他心道绝对不能被抓到，否则性命休已。

不过，它们像是通了人性，四只前爪齐唰唰勾向陆元清，然后龙尾一甩，轰鸣炸裂。

千钧一发，危机乍起！

铛！

如梦令幸不辱命，她削过空间直接砍停龙爪。

可是，如梦令也只有一柄！

那蛮横甩来的龙尾，像是粗如百年树干的鞭子一样，悍然狠狠一抽。

砰！！！

陆元清被凌空抽飞，势若脱线风筝。

痛感透骨，他险些昏厥过去。

即使再怎么料敌先机，他愣是没想到二龙如此强悍，那龙尾直接将他抽远五六十步开外，身体重重的嵌入一块巨石上，护体剑罡瞬间被打得粉碎。

咳咳咳！陆元清掌拍巨石，冲了出来，却不住地喋血。

二龙没有一击毙命，但也没有续施杀手，眨眼间又没了踪影。

陆元清颤巍巍从地上跌落又爬起，暗运玄功，慢慢修复遭了重创的经脉。

日月丽天大法全力催动，周身窍穴开启，真元潺潺流穿五脏六腑，行经走脉。

少年本是晶莹白皙的肉体，变得更加出尘，性灵清透，与天地交融。

“苍生涂涂，天下寥寥……苍生涂涂，天下寥寥……”

恍惚间，精神迷离的他好像突然捕捉了到奇怪的“韵”。

“剑意？是纵横剑意吗？”

没想到这里居然还有剑意，剑意不是剑招剑技这种有形的动作，而是无形无相的意境。有的人练剑一辈子都领悟不出，而有的人第一次用剑就能使出。

后一类人通常是纯粹的，他们或悲悯众生或痴情成瘾或傲然孤独，与天地存在着某种共鸣，进而悟道知意。

神秘的“韵”吸引住陆元清，而就在他愣神的一刹那，白龙爪探出，直取要害，而黑龙爪却悄悄来到后心。二龙配合默契，极为灵活智慧。

生死一瞬，陆元清回神，大喝一声：“呔，来得好！”

只见他一个后仰下腰，接一个龙卷，双腿搅弄风云，将龙爪格挡，保下要害。

二龙一击不成，龙身绞上巨石，借助石林阵聚势又猛地一冲，凌空飞射。陆元清没奈何，急速翻过一个跟头，跃上巨石，以石林阵的密对石林阵的凶。

他连续跳跃躲避袭击，每一次都是堪堪躲过，而在这种危机下他竟然还闭上了眼睛，闪避全凭剑心感知。

剑心，与灵剑合一，体性湛然，色心都寂（色：物之能辨别者；寂：寂静，消融）。

人与剑心有灵通，仿佛融入自然。

虚空中，他好像听到了，不，像是看到的，也不对，感觉是摸到的，总之他也不知怎么感知到前面的东西。

一把剑，上面镌刻一黑一白一阳一阴的太极纹饰，形状奇特，是一柄从未出现过的剑。

“圣人之在天地间也，为众生之先，观阴阳之开阖以名命物，知存亡之门户，筹策万类之终始，达人心之理，见变化之朕焉，而守司其门户……”

剑身发出密密道音，应该是纵横经典的开卷。

“捭者，或捭而出之，而捭而内之。阖者，或阖而取之，或阖而去之。捭阖者，天地之道。捭阖者，以变动阴阳，四时开闭，以化万物；纵横反出，反复反忤，必由此矣……”

陆元清听完，才知道这是《鬼谷子·外经》首卷，也是总纲。但也只有这些而已，外人可以凭此悟道，但却修不了鬼谷绝学，因为没有内经法门加持。

这道音或远或近，若有如无，连绵不绝，逐渐让他“迷失”。

……

在灵台之外，双龙紧紧追杀闭目的少年。三者一追一逃，弄的风尘喧嚣，让人失去视听知觉。

“已经半刻钟过去了，陆兄弟看起来好像还犹有余力。”

“师哥，你仔细看这阵法，变化了不少嘛。”

“威力好像变弱了，难道是师父？”

“不，陷阱往往是留给毫无准备的人。”

“是的，破解阵法不一定要找到那些变化的漏洞，龙不止代表着毁灭，还能带来生机。”

“对有准备的人，那是机缘。不过，现在看着是弱了不少，但龙终究是龙。”

“那还是得看他到底能不能把握住了，时间不多了。”

石林中，二龙每每迅猛绞杀，却都被陆元清以鲜血换来机会躲过。

眼见陆元清身体滑溜，二龙全部停下，分别盘踞在巨石上，忽而消失，化作千万道墨白剑气。

成千上万的剑气浩浩汤汤，分成两路，一纵一横。

转眼间化作两道撕裂空间的弧线，而最终的交点也就是陆元清所在。

“纵横剑气，以纵剑术、横剑术为基础，瞬发万道合纵连横，比我们那次还要强上一番。此一击，天人以下可能……”

盖聂适时解说，卫庄却缄默不语。

纵横剑气笼罩之下天地失色，一切都只有黑与白，伴随着一声声龙吟。

陆元清剑心通明，还在痴迷聆听着道音，渺渺冥冥，魂魄皆失一样。

但他的身体还是本能地察觉到前所未有的危险，瞬间汗毛倒竖，孔窍皆敌。

合纵连横之势瞬发三丈，陆元清的身体虽然很想反击，但怎么也动不了了，如梦令也没有出声示意。

“他是在害怕吗？”盖聂和卫庄眼见陆元清两股颤颤，不敢提剑的样子，都在暗自疑惑。

“不对，看他的眼睛！”盖聂虽是很难相信，但那人确实就是在感悟什么。

两路剑势来势汹汹，交汇愈来愈近，压力愈来愈紧。

五丈！三丈！一丈！

陆元清头发被狂发吹乱，衣袂猎猎作响。

还有五步！四步！三步！

他孔窍齐齐溢血，皮肤开始皲裂，四肢百骸节节都在咕咕振动。

三步！三步之威让他的肉身凹陷！

一步！最后一步！

纵横之气汇聚只剩一步！

一步之下，肉身崩溃欲灭，真灵几近破散。

一发千钧，突然有清鸣唳向天际——嗡！

陆元清元神回转，一声大喝：“惊天十八剑！”。

如梦令飒飒舞动，瞬间在周身布下剑罡。

陆元清剑吼西风，斜指青冥，神似飞扬，酕醄大醉唱到：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如梦令连续瞬发十八剑，剑花烁烁织成剑帘，像个盖碗裹住支离破碎的肉体。

闲过信陵饮，脱剑膝前横。将炙啖朱亥，持觞劝侯嬴。

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眼花耳热后，意气素霓生。

如梦令不知疲倦，剑威却少了几分，剑与人被逼退半步，而纵横之势不殆。

救赵挥金槌，HD先震惊。千秋二壮士，烜赫大梁城。

如梦令鲸吸牛饮，真元如龙吸水倒卷，陆元清一句一剑，恣意挥出。可是，石林阵却在此时骤然大变，纵横之力暴增。无奈，人与剑再退半步，合纵连横即将出世。

可是，他朗朗大声唱到：

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

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

歌罢，纵横终于交会，天空瞬间被洞开一个窟窿，毁灭一切的力量从洞中绞杀而出，附近石林皆化为齑粉。

陆元清的剑罡屏障也早已千疮百孔，可是他却如酒后狷狂撤去防御，如梦令浑体青光茫茫，给人寒如冰雪、又吹毛可断的锋快感觉。

他决心舍弃一切，抛弃生死桎梏，口中似在低喃浅语，道一声：

“仙踪乍现！！！”

如梦令迅雷不及掩耳，剑啸长天，气煊寰宇！！！

随后，场中青光炸开，如紫霄惊雷将无尽的黑暗崩碎，照耀天穹。

百丈之内，青光吞没一切，石林全部被轰碎，一个巨大的圆球能量就此形成。

这，是陆元清第一次完美使出大三合，却有所不同，其中，剑意纵横四方。

且看，那圆球里浩瀚的能量宛若仙力，从圆心处向外蚕食扩张，如天崩地裂地湮灭一切，炽烈的强光，熔流金石、焚焦土山，遍地旱象，山脉动荡。

“这？这是什么剑法？”

盖卫二人寒毛直立，胆颤心寒。他们惶恐地闭上眼，向后飞掠逃去，只是还不等跑到安全距离，灼热的气浪却先将他们掀飞了。

恰在此刻，两只大手将抓起他们，发出清冷的真气屏障抵抗火灼。

“嗯？”盖卫双雄一喜，连忙下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