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君骨应道：“好。”

“你要把我交给谁？！”穆销骨却被温子衍的话给惹怒了，道：“温子衍，你不是一直都骂我不应该总是麻烦小相公吗？那你现在是在做什么？有本事就自己起来保护我啊！”

“我……确实没有这个本事儿。”温子衍说着，又咳出了几口血来，像是为了缓解一下气氛，道：“销骨，都已经是最后了，能不能……能不能让我再猜一次绿藻球精草编？”

“不用猜了！”穆销骨立刻就扯下绿藻球精草编递到了温子衍的手里，道：“我全都给你！我全都给你！只要你能好起来，我什么都给你！”

“让我来……来猜一猜这两只捣蛋鬼。”温子衍模糊不清的视线紧盯着手里的绿藻球精草编，犹豫了一下，才指向了其中一只，道：“这是……阿湖？”

“对！这是阿湖，这就是阿湖！”穆销骨立刻应道。

即使沈君骨分明看见，温子衍指着的是阿寒。

“终于猜对了。”像是了结了什么心愿，温子衍咧嘴得意地笑了，道：“这是……我的了。”

穆销骨道：“给你，都给……”

然而不等穆销骨作完回应，温子衍就已经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温子衍！你别吓我，你醒醒啊！”穆销骨用力摇晃着温子衍的身体，慌张道：“子衍，你喜欢绿藻球精，我就给你编好多的绿藻球精好不好？子衍，你醒来啊！子衍，子衍！”

然而流失殆尽的生命，却让温子衍再也无法回应了。

制止了穆销骨的动作，沈君骨道：“穆魂，你……”

“走开啊！”推开了沈君骨，穆销骨紧紧握住了温子衍的手输送着灵力，失声痛哭道：“你这个骗子！温子衍，你说过要陪我一起回魔道的，你快醒来，我现在就回家，你快给我醒来啊！为什么不睁开眼睛？！为什么？！骗子！温子衍，你这个骗子！！！”

面对几乎濒临失去理智的穆销骨，没有一个人敢再去阻止。

“没用的。”曲子轩依旧低着头，道：“他已经死了，你就是输再多的灵力，也……”

“你给我闭嘴！！！”嘶吼出声的瞬间便化魔成妖，松开了温子衍的尸首，血红的双眼满是恨意地瞪着曲子轩，穆销骨道：“都是你，曲子轩，都是你！如果因为不是你，子衍他根本就不会有事！”

要不是温子衍就是死也要护着曲子轩，穆销骨此刻早已将他碎尸万段。

曲子轩没有反驳。

不知道是不想反驳，还是无力反驳。

“既然不喜欢子衍，你就不要碰他！”獠牙将嘴唇划破流血，穆销骨怒道：“利用子衍对你的感情洗脱罪名隐瞒真相，你这个卑鄙无耻的下流小人！”

沈睿看着穆销骨，道：“穆公子，从方才起……你们究竟都在说些什么？”

毕竟从头到尾，真正被瞒着的，只有沈睿一人。

“在说什么？”穆销骨冷冷地道：“正好，曲子轩，你不是不想沈大公子知道真相吗？我偏不如你的意！”

“究竟发生了何事？”沈睿问道。

“沈大公子，你听好了。”穆销骨道：“魔道遭受袭击的事情曲子轩不仅知情，而且还是参与过的其中一人！这一路上，曲子轩看似陪我们调查，实际我们都被曲子轩暗地里给安排得明明白白的，就连蒙面人都是曲子轩用信鸽叫来的！”

愣了愣，沈睿看向了曲子轩，道：“曲侍卫，穆公子说的……可是事实？”

曲子轩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安静躺在蘑菇地上早已失去了生命气息的温子衍身上，沉默了许久，像是终于看透了什么，道：“……是事实。”

“你终于肯承认了？！”穆销骨道。

“你猜的没错。三月中旬学礼，缚灵袋任务就是为了清查所有妖魔精怪，也是为了之后来菇山的路上将魔道子弟赶尽杀绝做的准备。”曲子轩道：“只是我却没有想到，竟然连你也是妖。”

穆销骨冷声道：“当初放我回魔道，就是你最大的失误。”

“确实是我的失误，也是我们红尘的人不争气。”曲子轩也不否认，道：“王德海先后跟你起了多次冲突，你目中无人的态度更是激怒了众人，所以我负责的整个中旬，每次任务都特意提出了不顾生死，就是想要给其他人制造对你下手的机会，结果却除了王德海这个能力不足的垃圾之外，居然没人敢去碰你。”

穆销骨没有说话，曲子轩便一个人自顾自地说着。

“仙家仁慈，我早就料到红尘如果与魔道相残，不论挑事的是谁，吃亏的只会是魔道。所以当初在去菇山的路上翻脸，就是想要逼你杀了红尘和仙家的人，因此结下梁子，到时候谁都救不了你。”

“可是我却万万没有想到，即使下了杀令你也一直谨防着没有让魔道子弟真的痛下杀手，才给了沈二公子钻空子的机会，为你说情，帮你全身而退。”

“本来我是打算在送你回去的路上再找机会下杀手的，反正那时候你的身体很虚弱，却没有想到你竟然会召唤出大飞鸟，逃了。”天意如此，温子衍无可奈何地笑了，踉跄着靠近了穆销骨的身边，却在沈君骨的阻拦下停住了脚步。

“是王德海先来招惹我的，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就有这么恨我？”穆销骨道。

“我恨你并不是因为这件事。”曲子轩道：“不过你真该感谢你长了这张倾国倾城的脸，不然殿下也不会三番五次地阻拦我杀你。”

沈睿皱起了眉头，道：“穆公子与你无冤无仇，你何至于此？”

“怎么没有仇了？”曲子轩反问，看着穆销骨，道：“神入的时候你就应该已经知道了，我的父母是死于水兽之手，对吧？”

“哈哈哈哈……”几乎与阿秀如出一辙的经历，让穆销骨没能忍住笑了，笑得眼泪止不住地掉，道：“怎么了？莫非全天下死于妖魔精怪之手的人，都要算在我的头上不成？！”

“当然不是。”曲子轩道：“就算你不说，我也知道水兽是不可能来自于只有溪水的魔道。”

“那你又凭什么怪我？！”穆销骨道。

“因为水兽会出现，是你们云陵的绿藻球精到红尘来玩耍的时候，恶作剧放出来的！”曲子轩也怒了，红了眼眶，道：“你倒是告诉我，这笔账，不算在你的头上，还能算在谁的头上？！”

穆销骨顿时哑然。

“既然你管不好魔道的绿藻球精，那我就只好勉为其难地替你管一管了。”曲子轩道。

似是难以接受，沈睿道：“所以这么久以来，你对穆公子的所有好意，竟都是……都是虚情假意？”

“也不尽然。我给过他机会的，是他自己不要。”曲子轩道：“如果当初他乖乖地在杀了捉妖师后就回魔道去，如果他没有贪心地想要把我也揪出来，我也不会被他给逼到今天这一步。”

“就算你父母的死是我家的绿藻球精惹的祸，我被你陷害也应该认栽，可是子衍……”穆销骨痛苦地咬着牙，道：“子衍他……又有什么错？你为什么要利用他？明明只要把矛头指向我一个人就够了，为什么……为什么要害死子衍？！”

曲子轩没有回答，看着躺在血泊里的温子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竟突然伸手拔出了插在温子衍胸膛里的佩剑！

沈君骨立刻就将穆销骨拦在了身后，准备抵挡曲子轩的偷袭，却没想到曲子轩已经双手紧握着剑柄，直直地刺穿了他自己的心脏！

所有人都愣住了。

“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害死他。”曲子轩说着，嘴里的鲜血直流。

穆销骨道：“你……你干什么？”

“一句遗言都没有跟我说，子衍，你可真是狠心啊。”对于穆销骨的话置若罔闻，跪在了温子衍的面前，颤抖着将他略有些僵硬的尸体抱进了怀里，曲子轩问道：“这几天里，我的心情都非常不好，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温子衍没有回答，也不可能会回答。

“你……”穆销骨上前就要夺回温子衍，却被沈君骨给拦住了。

“因为殿下给我下了命令，让我……杀了你。”曲子轩道。

穆销骨震惊地瞪大了双眼。

“我舍不得下手，我甚至希望当时在小巷子里的那一战，沈二公子能够杀死殿下，那我就能保住你的命了。”温柔地抚摸着温子衍的脸，曲子轩声音哽咽，血流不止，道：“可是你这个傻瓜……我都已经打算牺牲自己坦白一切了，你为什么偏偏……偏偏要在这个时候不听话呢？”

“还记不记得前两天，你不是问我喜不喜欢沈大公子吗？”

“喜欢。子衍，我喜欢沈大公子。”

“但是这种喜欢，只是仰慕天上星星的那种喜欢。”

“温子衍，”低头吻了吻温子衍同样被血染红的唇，曲子轩道：“我喜欢你，却是想陪你共度余生的那种喜欢。”

可惜，温子衍却再也听不到了。

但是没关系，已经停止了呼吸的曲子轩，在另一个世界里，有的是机会告诉温子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