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莲教造反作乱,最大的仰仗,就是京师附近大量的流民。
京城繁华,自然有大量流民流往京师,企图寻个生路。
再加上前阵子宣府地动,不少灾民也逃向京师。
这京城郊外各城镇,聚集着的流民,少说也有数万之众。
只要有这些流民,白莲教就有机可乘。
经由萧敬提点,弘治皇帝已意识到,此番白莲教的阴谋,远未结束。
“牟斌,你派人严查京郊各地,再者严守城门,盘查来往流民,一旦发现形迹可疑者,立即抓捕审问。”
当下情况,只能一切从严,顾不得扰乱民生,造成不便了。
牟斌领了命令,随即离去。
弘治皇帝低叹一声,回头望向萧敬:“如此行事,怕仍是徒劳无功。一日不将盘桓在京师附近的白莲逆匪抓住,咱们一日都不得松懈。”
萧敬面现难色:“可要抓住那些逆贼,谈何容易?”
他顿了一顿:“或者……陛下可从那些流民入手?”
“流民?”弘治皇帝立时悟道,萧敬的意思,是将流民赶离京师。
这流民是白莲教作乱的仰仗,只要京师附近没有流民,那白莲教就翻不起什么浪来。
但……弘治皇帝思虑片刻,缓缓摇头:“那么多流民,赶到何处去?”
流民们冲着京师的繁华热闹而来,他们或是在京郊附近寻到生路,又或是每日流连京师,靠打零工安家渡日,岂能说赶就赶?
再者说了,这么大的京师,或可没有那些王孙权贵,但却少不了流民。
流民们薪资微薄,是上等的廉价劳动力,这京师的繁华,靠的就是剥削这样的廉价劳动力。
若真将流民们都驱赶离京,京师必然物价飞涨,反而会引发动荡。
更何况,流民被赶向旁处,生活更难以维继,如此一来,倒更逼得他们造反作乱了。
弘治皇帝细思片刻,摇头道:“此计不妥,当得再想办法!”
两人一番思虑,各自沉眉苦脸,终是无计可施。
临了,弘治皇帝摆了手:“你且退下吧!朕……想静静。”
那萧敬愣了一愣:“陛下,奴婢……奴婢是想不出主意了,不过奴婢倒想起一人,他或许能有办法。”
“谁?”弘治皇帝眼眸一亮。
萧敬颔首道:“寿宁伯!”
“哦?”弘治皇帝脑海里,已浮现出那浪荡身影来。
萧敬适时解释道:“上回那几个逆匪,不也是寿宁伯擒获的么?他常有惊人之举,或许也能想出法子来。”
弘治皇帝细思片刻,终是点头:“着令,宣寿宁伯进宫谨见!”
萧敬立时点头,随即小跑着退出了书房。
不过片刻,一脸懵逼的张鹤龄,就被带了进来。
懒散地行了礼,张鹤龄便问道:“不知陛下今日召臣前来,是为何事?”
弘治皇帝将那白莲逆匪逃离之事说了出来:“寿宁伯觉得,此事该如何解决?”
“没有抓到人?”张鹤龄略一迟疑,“那白莲教事先收到风声了?”
锦衣卫是追缉追捕的行家,他们既已探查到对方老巢,通常是不会失手的。
弘治皇帝叹了口气:“对方十分警惕,想是那三名逆匪莫名消失,让对方作出逃离的决定。”
“这可不好办哪!”张鹤龄蹙眉摇头,面现焦虑,“那白莲教未必会善罢甘休,若他们仍盘桓在京郊,四下生事……怕那牟指挥使要疲于奔命了。”
京郊附近,任何一个地方出了乱子,都会牵动朝堂,闹得弘治皇帝无法安心。
若是民乱无法平复,势必会影响京师安定。
弘治皇帝点了点头:“这正是朕所担心的,今日召寿宁伯前来,也正是为了此事。依你看,此事可有解决之法?”
“解决之法……”
张鹤龄低语呢喃,蹙眉深思:“若是派人四下搜查,怕难有成效……倒不如……从那流民入手……”
他此刻自言自语,所思所讲,竟是和弘治皇帝及萧敬先前的探讨思路,全无二致。
听他说起流民,弘治皇帝已蹙眉摆手:“那流民是赶不得的,便是赶到旁处,也只是祸水东引,反倒会引起其他动乱……”
弘治皇帝本是想将先前的探讨结果告知,免得张鹤龄走了歪路。
却不想张鹤龄连连摆手:“陛下会错意了,臣可没想过驱赶流民。”
“哦?那你的意思是?”弘治忙追问到。
张鹤龄又沉凝片刻,忽地双眼一亮:“臣在想,或许能给这些流民……找些事儿干!”
说这话时,张鹤龄像是正构思着一个绝佳的计划,越说声量越大,底气显得更足。
此语说罢,他更是眉头一扬,幽幽笑了起来。
这笑容彰显了极强的自信,自然也引得弘治皇帝心中好奇。
想来,这家伙又想出什么鬼主意来!
“快快说来!”弘治忙道。
张鹤龄点了点头:“陛下,这京郊附近的流民,大抵分为两类。一种是早已寻着的安稳的活计,可苟且生存之人。第二种,就是那些勉力维生之徒,朝不保夕之辈。”
他这话,几乎等同于废话,照他这说法,全天下的人,都能这般分成两类。
弘治皇帝抿了抿嘴,有些不满道:“而后呢?”
张鹤龄又道:“陛下觉得,这两者之间,哪一类人会跟着白莲教造反作乱?”
这也是无需思考的问题,傻子都知道。
弘治皇帝翻了翻白眼:“自然是第二种,只有那些看不到生存希望的人,才会铤而走险。”
张鹤龄全然不理会弘治的白眼,继续道:“所以嘛……想要解决流民积聚带来的风险,最好的办法,就是给这些朝不保夕的流民,创造出生存下去的机会,让他们有了营生,能吃饱饭,有个安歇之所。”
“……”
弘治皇帝无语了,你这话说了不等于没说?
谁不知道百姓温饱之后就不会造反了?但问题的关键在,谁又能让天下人都找到活干,都吃上饱饭呢?
别说他弘治不能,就是诸多上古贤君,也做不到举世大治。
这张鹤龄目前的说辞,全是空中楼阁,全无法落到实处。
“陛下莫急!”张鹤龄显然已看出弘治心事,但他似乎是成竹在胸,此刻仍是一脸幽笑,缓缓抬手,“臣倒有一计,陛下不妨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