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足球场边,流民惊慌避让逃窜,很快就让出一大片空地来。
在那空地之上,一个高瘦的男人倒在地上,正自抽搐着。
这男人的身下,已现出一片缓缓流动的殷红。
很显然,那殷红黏着的液体,该是鲜血。
隔了老远,张鹤龄和弘治等一行人,都隐隐感觉到一股血腥森然之气。
更不用说离得更近的流民们了。
此刻流民已惊遑失措,纷纷避让逃窜,有不少人已朝那球场大门跑去。
见此情形,弘治皇帝当机立断:“牟斌,封锁出入口,绝不许一人逃离球场!”
看那突发情况,该是有人蓄意伤人,而这凶手,很显然在这现场近千名看客之中。
张鹤龄彻底懵了。
本来这种人流聚集之所,最害怕的就是发生意外事件。
更何况,自己刚刚和弘治皇帝邀约,要在京里举办球赛。
方才还信誓旦旦保证,安保巡查方面绝不会出问题。
结果……
立刻被打脸了。
不行,得赶紧将这事解决,找回场子!
锦衣卫的动作干净利落,很快就将大门给围堵了住,控制了所有流民。
张鹤龄和弘治一行人赶到那案发现场时,牟斌已蹲在那血泊旁了。
而先前还在抽搐的男人,此刻已停止抽动,倒在血泊中一动不动了。
“怎么样?”
弘治皇帝高声问道。
牟斌回过头来,皱眉摇头:“陛下,人已经没了,该是被人持凶器杀害的。”
在他手指方向,那死者的下腹位置,正斜斜插着一柄带血匕首。
这匕首没入那人身体内,伤口可达数寸。
可想而知,那杀人者是报着一击必杀的决心,犯下这滔天大案的。
“哼!”
弘治皇帝龙眉一拧,怒声哼道:“好啊,光天化日之下,朕的眼前,竟出现此等狠辣绝伦之事!”
“牟斌,你速速派人盘查审讯,务要将这凶犯绳之以法!”
那牟斌抱拳领命,随即招呼手下忙碌起来。
锦衣卫们跑得飞快,对流民们展开盘问。
很快,他们就将方才站在死者身边的十多个流民揪了出来,作为嫌疑犯押了起来。
两旁叫冤声不绝于耳,而张鹤龄却已走到那具尸身旁,细细观察线索。
这死者面目扭曲,还残寸着生前挣扎时的狰狞相,他的身子蜷曲,双手捂在下腹位置。
那把匕首短小锋利,正插在其脐下两寸位置。
刀刃已没入伤口,只留下光滑的刀柄,斜斜朝上竖着。
看到这柄匕首,张鹤龄顿时老脸一红,羞得无地自容。
恰巧这时,弘治皇帝也已走到身后:“咦?这柄匕首……是从何而来?”
他会这么问,自然是因为,这些流民们进入球场前,早就经过了严密的盘查。
按说这样的凶器,是绝不该被人带进来的。
张鹤龄叹了口气,赧然道:“是臣的疏失,想来是门口的盘查不够严密,让凶手藏在身上带了进来。”
门口的安检,虽然已做到了极致,但仍是无法防范有心之人。
长刀长枪这类杀人利器倒是能防范得住,可一些短小精悍的武器,譬如这匕首,实难发现。
有心之人真想蒙混过关,将之藏在鞋里,或是贴身隐藏,还是可以混进来的。
他正自责着,又听弘治皇帝微一叹气:“此事倒怪不得你,这匕首短小灵便,易于隐藏,实难防范。好在这匕首只能用于刺杀,无法造成大规模死伤。”
两人正自感叹,却听得身旁忽地响起一声哀嚎。
“不是……不是我啊!我没有杀人啊!”
竟是那锦衣卫重点盘查的十来个人中,有一个瘦高男人正在叫冤。
他一面退步,一面摆手,又哭丧个脸拱手作揖,极力否认罪行。
而锦衣卫们早已将他围住,亮出腰刀逼其伏法认罪。
“哼,还说不是你!你那一身血污又是从何而来!”
牟斌站在锦衣卫身后,双目圆瞪,面露威赫,抬手怒指那叫冤的男人:“给我拿下!”
“不……不是我啊……小的冤枉啊!”
那男人连连摇头退让,可没退两步,就被围堵在他身后的锦衣卫一个飞脚,给踢翻在地。
随即,数名锦衣卫扑了上去,将那人押在了地上。
看到这一幕,弘治皇帝已大步走了上去。
他看向牟斌:“这么快就拿下凶犯了?”
牟斌旋即转身抱拳,显得极为自信:“陛下,卑职已查实案情,擒下犯案凶手!”
他又转过身,指着被压在地上的男人:“正是此人!”
这牟斌态度坚定,显然已有十足把握。
弘治皇帝心下一喜,赶忙问道:“何以定罪?”
牟斌朝弘治拱了拱手,而后又走到那男人身旁,命令锦衣卫将男人提拉起来。
待那男人被锦衣卫押着站起身后,牟斌又指着男人身上:“陛下请看这里!”
弘治皇帝定睛一望,正瞧见牟斌所指的方位,那男人的衣裳下摆处,竟有一大摊殷红血迹。
“这……”
弘治皇帝稍加思索,便已猜出,这血迹定是从那死者的伤口中迸溅而出的。
而这叫冤的男人身上带血,毫无疑问是有杀人嫌疑。
但是……就凭这摊血迹,就定人家的罪,实在太过莽撞。
弘治皇帝皱了眉头,正要质问牟斌。
却不想,那牟斌已拱手解释起来:“陛下,卑职已将案发之时,围站在死者身旁的十多个人,统统拿了下来。”
“而后,卑职挨个检查他们身上的衣裳,观察他们身上有无血迹。”
“一查之下,发现十多人中,只有这男子身上有大摊血迹。凶手定是他无疑!”
听到牟斌的解释,弘治皇帝心下了然。
原来牟斌已将所有嫌疑人都排查了一遍,最终查实这人的嫌疑最大。
他从血迹入手,倒也合情合理。
那匕首刺入死者身体,定然迸出大量鲜血,溅到那杀人真凶身上。
这十多名嫌疑人中,只有一人身上染血。
依着正常逻辑推断,这人便是凶手了。
弘治皇帝凝神思虑片刻,逐渐被牟斌的推论说服。
却是在这时,弘治皇帝身后,却传来一声冷笑。
这笑声清幽,略带了几分嘲弄不屑的意味。
回头一看,方才发出冷笑的,竟是张鹤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