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刘元说起“干桩大事”,那老鼠眼的脸上,露出惊惶失措的神情来。
他扭头朝两旁警觉地望了眼,低声道:“副坛主,您真的打算,在寒食节那足球赛上……”
话只说了一半,意思却再明白不过了。
事实上,昨日那刘老二被捕之后,同去的白莲教众将这消息告诉刘元,当时的刘元就隐隐表露过态度。
他要在寒食节那场足球盛宴上,干票大的。
这事一旦成功,他刘元不听坛主号令,强行策划杀人命案的罪过,自然就被抹平了。
非但折了罪,他还会因此而立下大功,受教中嘉奖提拔也说不定。
当然,这事难度极大,想要成功,就必须要铤而走险。
刘元已咬牙切齿地点头:“既然冒着生命危险潜了进来,不干成件大事,我怎甘心离开?”
那老鼠眼眼神颤动,泛着惊慌眸光:“可……可那日定会有重兵值守,咱们怎好得手?”
许是为了佐证他的判断,老鼠眼又补充道:“再加上昨日刘老二那事,朝廷已有了警惕,只怕更会加紧防备。”
一说起刘老二,刘元的眉头就紧紧地皱了起来。
长长叹了口气,刘元唏嘘道:“也不知那刘老二是不是条汉子,他若贪生怕死,那咱们别说干成大事了,怕是连今明两天都活不过去。”
“刘老二……”
老鼠眼口中呢喃着,眼里惧意更盛:“他……他不会还没死吧?”
早在起事之初,刘元就已下了死命,这次球场杀人之事,必须格外谨慎。
若是不慎落网,必须要自裁谢罪,好保住同伴的身份。
当时那刘老二,是立下重誓的。
按说,他不会做那等贪生怕死,出卖教友之事。
但刘元已拧起眉来:“这种事……谁又能保证呢?”
“不会……不会的……”
老鼠眼的声音已颤抖起来:“他若真出卖了咱们,那……那朝廷鹰犬……早……早该来拿咱们了……”
锦衣卫何许人也?他们岂会放过白莲教众?
一想起锦衣卫那森森凶名,这老鼠眼的身子,已在微微打颤。
“没用的东西!”
刘元恨恨骂了一句,他正要出言相劝,好稳住手下心绪,却是听见身旁有人正在高声说话。
“喂,老李头,上午去昭狱做什么去了?”
“嗨,还不是昨日在集市里出的那桩命案么!锦衣卫说是查到些线索,喊我去问话呢!”
说话的人,是两个督工的工头,这两人刘元都认得,是工部那边下派的小吏。
其中一个姓赵,流民们都称他作“赵工头”。
另一人被流民们称作“李工头”,自然就是那赵工头口中的“老李头”了。
此刻,听这两人的对话,言谈中竟提到“昭狱”、“锦衣卫”字眼,刘元心下大为惊骇。
再看身旁的老鼠眼,此刻也已瞪大了双眼,朝那两个工头望了过去。
老鼠眼的牙关已在打颤,刘元甚至能听到他牙齿“咯哒咯哒”的颤动声响。
朝老鼠眼瞪了一眼,刘元比了个噤声的手势,随后,竖起了耳朵细细听下去。
他的心中,实是有太多震撼,更有太多迷惑。
锦衣卫查到了线索,会是什么线索呢?
还有那刘老二,究竟死了没有?
若是死了,锦衣卫又如何查到线索的?
这么多迷惑,全等着那两个工头来解答。
那赵工头果然又问起来:“这锦衣卫果真有几把刷子啊,不说那姓刘的泥腿子死活不肯招供么。听说他还要咬舌自尽呢!”
听到“咬舌自尽”,刘元更是惊得无以复加。
他的心中,已有个不好的念头,浮现上来。
这赵工头方才说的是“他还要咬舌自尽”,这话中意味,分明是说,刘老二没能成功自裁!
果不其然,那李工头接下来的话,证实了刘元的猜测:“是真的哩!那小子可犟得很哩!他进了牢里,就趁着锦衣卫不注意,要咬舌自杀。”
说到这里,李工头轻哼了声,语带不屑道:“他也不想想,他是在什么地方!”
“进了昭狱,你的命就不是自己的了,岂是你想自杀,就能死了的?”
这话听起来,着实霸道。
求生不易,连求死都难!
可刘元却是半点怀疑都没有,因为在白莲教中,他早就无数次听过锦衣卫昭狱的骇人之处了。
那赵工头又问道:“这么说来……那刘老二没死?”
李工头冷哼一声:“自然是没能死成了!那锦衣卫将他绑了起来,连嘴里都上了铁夹,那刘老二现在连嘴都合不上,想死都死不了!”
李工头这一句话,彻底将刘元和老鼠眼最后残存的那点希望给扑灭。
刘老二没死,这就意味着,他随时会将他们这些白莲教众,给招供出来!
刘元的心脏,已噗通噗通狂跳起来。
再看那老鼠眼,此刻脸色发白,两唇颤动,就差立时哭出声来了。
“那锦衣卫找你过去,是问什么话?你刚刚说他们查到什么线索,又是怎么回事?”
这赵工头可算是刘元二人腹中的肚虫,此刻正好将他二人最想问的问题给提了出来。
刘元二人赶忙竖起耳朵,静静听那李工头回话。
李工头道:“听说……那刘老二熬不住了,招了了个惊人的秘密……”
“哦?什么秘密?”赵工头的声音略带了些好奇。
刘元的心脏在疯狂跳动,他已能猜出刘老二招了什么。
这时候,那李工头顿了顿,却没有立时作答,他扭过头,朝四周看了一眼,似是谨防旁边有人偷听。
这般动作,吓得刘元二人赶忙扭头,装作若无其事地劳作。
“我告诉你,你可不许外泄……”
李工头的声音又悠悠传来:“那刘老二啊……”
听到二工头又说起话来,刘元两人赶忙偷偷扭头,细细察望。
却见那李工头已凑到赵工头耳边,低声轻语起来。
他的说话声忽地变小,刘元等人再听不清他说了什么。
心下焦急万分,刘元只恨不能生对顺风耳来。
却是在这时,那听到“秘密”的赵工头,忽地面露惊骇之色,口中失声叫了起来:
“什么?白……白莲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