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间连连后退,脚跟碰到了床脚,一屁股跌坐在床上。
他是真被吓着了!
刚才的女人真是一幅画,还是仅仅只是被困在了画中的人?
是活人,还是妖魔鬼怪?
无人替他解答。
梅间只能猜测。
他此时已经确信自己的确穿越了!
而且是颇为倒霉的不带记忆的魂穿。
还好语言相通,要不然,他连话都不敢开口!
思绪涌动间,那幅坠落在地的画卷竟然开始缓缓蠕动,自行展开。
接着,画中女人伸出藕臂,玉掌撑在画面上,将整个身躯一点一点拔出,好像拔萝卜一般。
梅间无处安放的眼神,自然也将这诡异的一幕看见了。
他立刻站起来,随手拿了把梳子,色厉内荏的对着女子说道:“你,你不要过来啊!否则我就不客气了!”
静姝努力拔出半截身子,光洁的额头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显然累的不轻。
她轻轻喘息几声说道:“相公莫怕,静姝并无恶意,只是刚才身子有些乏力,就先进了画卷。”
梅间见她没有立刻扑出来吃人,悬着的心稍稍放低,连忙问:“那你是人是鬼?如何会跑到画中去的?”
她语出惊人:“静姝就是一副画儿啊!乃是相公呕心泣血的画作。先前相公认不出妾身,可能是因为妾身爬出画纸后,形貌与画上有所差异。如今,相公看了画作。妾身临摹的,以及相公亲手画的都看过了,怎么还怀疑妾身的身份?”
这女人竟然是原身画出来的?
可以自己画老婆?
神笔马良吗?
我的天哪!
一连串的思绪在心中闪过。
梅间自然不会轻易相信静姝的话,神思如电的大脑一番分析之后,迅速总结出了几个结论——
第一,静姝对他确实没有恶意,真有恶意也不会让他醒过来了。
第二,原身是一个画家。
第三,原身很穷,画卖的不好,或者根本就卖不出去。
第四,静姝不是真人,大概率是原身自己给自己画出的老婆。
第五,这个世界存在超凡力量。
脑袋瓜子转的快就是好啊!
静姝刚刚说完,梅间心中就把已知条件都梳理一遍,并且做出了归纳总结。
他原本是没有这般快的思维速度的,应该是穿越带来的后遗症,或者某种金手指。
但是并没有什么卵用。
主要是没有原身的记忆,他不太清楚之前发生的事情,也不知道这个世界的具体设定。
现在该怎么办?
装失忆?
貌似也只能如此了!
反正此女已经知道他记不起很多事情,刚好可以将计就计。
他如此说道:“静姝啊,我刚刚醒来,的确是有很多事情记不清楚,你能跟我说说吗?”
静姝听他这样一说,面上忧色更重,并且带着深深的愧疚:“相公,都是静姝不好,静姝以为相公积劳成疾吐血而亡,才……”
她主要将的,是之前几日发生的事情,大大出乎梅间的意料——
天胤王朝,庆元十三年,九月廿七。
青州屏山郡,夜半无人时。
电闪雷鸣,骤雨倾盆。
一位年轻贫寒的画师卒于案头,享年十九。
他口鼻间溢出的鲜血,为刚刚画完的美人沾染了几分血气。
美人俏脸含韵,跃然而出。
她盯着画卷看了良久,忽然扭头,看向趴伏在一旁动静全无的画师。
此时,画师已经死了,气息脉搏全无。
美人嘤嘤哭泣,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屋外,一道闪电划过,闷雷滚滚。
从画中走出的美人取来宣纸,抓起桌上的画笔,开始作画。
她画的,正是已经死去的年轻画师。
俏脸上专注的神情,亦如画师画她之时。
但她仅仅画了半张脸,就体力不支,面色煞白。
磨墨的素手一不小心,将砚台打翻,泼出的墨汁把旁边沾染了年轻画师血迹的画作浸染。
美人尖叫一声,躯体化作一道淡不可见的白烟,没入被弄脏的画卷。
窗外,电光闪动。
轰隆~!
又是一声雷鸣,震的窗户纸沙沙作响。
趴伏在桌案上,早已气绝身亡的年轻画师忽然喘息一声,胸脯开始起伏,竟然活过来了!
蜷缩在画卷之中的美人似乎觉察到了动静,吃力的伸出手臂,撑在宣纸上,试图爬出来。
努力了许久,直至天色将明,她才堪堪走出画卷。
她顾不上擦拭汗水,立刻将葱白的食指压在画师的脖颈处。
娇颜一喜,如花绽放。
美人替画师擦净脸上的血液,并将他抱回床上。
时间一晃,转眼过去三日,到了今日。
静姝停住话头,一手撑着宣纸,一手轻轻抹掉额头的香汗:“相公,这便是最近三日发生的全部事情了。相公的那些友人,这三日都无人过来造访。”
梅间听得目瞪口呆。
他原本以为自己是取而代之,抹杀了原身的存在,没想到却是借尸还魂。
原身早在他穿越之前就死了!
他不能继承原身的记忆,似乎也有了合理的解释。
从蓝星现代医学的角度分析——
人的记忆是存储在大脑之中的,继承躯体,等于也一并继承了他人的记忆。
但梅间是魂穿,魂穿的前提是灵魂必须存在。
按照这种理论,记忆应该是存在于灵魂之中,大脑和躯体只是载具。
所以,原身先死,灵魂早就溃散,梅间之后穿来,是无法继承他的记忆的。
也就是得到了一具未曾坏死的空壳躯体。
而部分事实也证明了这一点。
梅间到目前为止,确实没有得到任何原身的记忆。
当然,这些分析纯粹是推测,并无太多充分证据。
梅间只是在心中稍稍过了一遍,就把注意力放在了他更加关心的事情上面——
这个世界的超凡力量设定!
他问静姝:“我画的那些画,可还有跟你一样,能够走出画纸的存在?”
静姝明眸转动,认真思索片刻才道:“妾身一直待在屋中,并未出门,对于相公卖出或者送出的那些画作无从感知。但摆在房间中的画作,除开妾身之外,却是没有一幅画诞生了灵性。”
这也在情理之中。
如果随便画一幅画,就能跑出一个真人的话,世界早就乱套了。
静姝未曾出过家门,对于外界的一切全完不知。
梅间想要从她口中问出这个世界的超凡设定,或者修行体系之类的东西,基本不可能。
想要探寻,必须自己看书,或者出去找人打听。
当然,这些都不急,可以慢慢来。
他稍作思忖,继续说道:“我好多事情都记不起来,近乎失忆。静姝,你把你知道的事情都跟我说说吧。”
静姝听他提到“失忆”二字,眼圈一红:“都怪妾身,胡乱作画,害的相公失忆……”
她以为梅间失忆是自己效仿原主作画造成的,此时还在愧疚。
梅间连忙道:“怎能怪你呢?谢你都来不及呢!若不是你,我只怕已经入土了!”
听他安慰,静姝心中稍稍好过了一些,但内心还是很自责:“相公……”
梅间看她楚楚可怜的模样,想要伸手抱抱,但又觉得有点尴尬,没有付诸行动。
毕竟,他没有继承原身的记忆,静姝与他只是刚认识不到半小时的陌生人。
当然,就算是对于原身来说,此时的静姝也是陌生人。
具静姝所言,原身画她,仅仅只是为了派遣精神上的空虚和爱情上的打击,试图画出一位理想中的完美妻子。
未曾想,这一画,还真就画出了一个活人!
画出了一个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