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姝与梅间交谈了一会儿,面色越来越白,气息也极不匀畅。
她努力平复呼吸,强颜笑道:“相公,妾身身子不适,需要去画中歇息,等午后再与相公详谈过往经历如何?”
梅间连忙点头:“身体为重,你快些去休息吧!”
静姝如释重负,松开撑着宣纸的玉手,娇躯顷刻化作一股浅淡的白烟,没入画中。
画中人也会感觉疲累?
梅间盯着重新恢复灵动的染墨画卷,颇为诧异。
静姝之前与他交谈的时候也稍微提过,只是说的轻描淡写,梅间也就没当回事。
现在看来,这画中人的限制好像还不少啊!
与真人相比,也不晓得究竟有何差异。
他抿了抿嘴唇,口中还有苦涩味道,忽然想起来,这幅躯体已经三天三夜未曾吃喝了。
饿倒是不太饿,就是有点口渴。
他起身,环视一圈。
这间既是卧室又是书房的清寒小屋中,并无盛放茶水的杯盏瓷壶。
去外面看看吧!
梅间找到钥匙之后,掩上房门,走出小屋。
屋外并非他想象中的小院,而是一条铺着木板的走廊。
走廊一侧,清一色的单间小屋,有十几间。
难道原身的房子是租的?
梅间眨了眨眼睛,想起自己的蜗居。
看来,无论在哪个世界,穷逼都是没有房子的……
他左右看了看,直接朝着走廊外的公用院子走去。
此时天色刚明,晨雾未散,只有他一人出来。
公用小院中,有一排木桩,横向牵着几条垂下弧线的麻绳,估计是晒衣服用的。
不远处,还有一个水井。
梅间加快脚步,走向水井。
老式的水井,没有起压机构,轱辘上缠绕绳索,需要自己转动放水桶下去。
他费了一番力气,打上一桶水。
先洗把脸,确认井水没有异味后,立刻喝了几口。
喝生水是不好,但也并非什么大事。
他小时候基本都是喝井水,泉水,也没怎么生病。
当然,能喝烧过的水最好。
他这是懒,不想烧火。
根据静姝的话语,以及周围建筑物的风格,不难判断,这个世界的科技水平有些落后。
估计相当于宋朝或者更加往前的朝代。
古代世界,不用想肯定是烧柴火,而且是土灶,生火工具也不会好用。
自己烧水太麻烦了,而且原身的那间小屋根本就不包含灶房,他即使想动手,也没得地方施展。
解决了口渴问题,梅间左右环顾片刻,抹干净嘴上的水渍,然后回到房间。
他准备找几本书看看。
先大致熟悉一下这个世界的书面用语,别一开口就露馅。
静姝此女不在乎他的遣词造句,他自己倒是很在意。
哎……
魂穿,没有记忆传承,就是麻烦啊!
原身是个画师,屋中摆放最多的是画作,以及和画作相关的一些书籍。
书中文字跟梅间预料的如出一辙,简繁并用,半文半古,不算晦涩,但想要看懂也不容易。
梅间翻找片刻,找到了几封原身收到的书信和未曾寄出去的草稿。
他立刻翻阅起来。
收到的书信,从落款上来看,一部分是原身的朋友私人寄来的,都是些仅仅见过几面没有多少交情的画友。
知心之交没有,亲朋也没有。
而另外一部分则来自于一个叫做屏山画院的机构。
梅间知道原身如今身处之地就叫屏山郡,这屏山画院应该是个官方性质的绘画机构。
他认真浏览了几封,面色有些古怪。
信中的内容并非求学一类,而是求职被拒的书信。
原身想要去书院担任教师,但书院却总是以年纪和画技为由拒绝。
俗话说得好,嘴上无毛办事不牢。
原身的绘画功底再好,但十九岁的年纪的摆在那里,是个硬伤。
绘画在这个世界,属于文化人的一种高技术活动。
画师的地位仅次于读书人,也有完善的品阶考核。
最开始学习画画的人被称作画徒,有了一定技艺或者以画画为生之人则被称作画工。
往上还有画师,大画师,丹青上士。
其中,画师以上需要考核,跟读书考取功名的机制类似,需要官方机构认证,比如屏山画院这样的机构就能授予画师头衔。
画师的四个等阶与童生,秀才,举人以及进士这些读书的功名等阶一样,只是名称,并不包含超凡力量与修行体系。
换一句话来讲就是,画师这个职业与超凡力量没有直接联系。
如屏山画院这样的机构,仅仅只是单纯的传授绘画技艺,并不包含任何修行体系。
这就令人费解了!
因为原身靠着一只毛笔就画了一个老婆,明显具备超凡力量。
这不可能只是一个类华古背景的简单世界!
梅间立即将其他书信都看了一遍,然后又抱着几本文言文书籍硬啃。
一个时辰之后,他放下书籍,心中的疑问并未得到解答。
主要是原身的藏书太过单调,已知条件太少,实在难以推测。
梅间沉吟片刻,将桌案简单收拾一下,把静姝摆放到画架子上,然后展开一张宣纸,磨好墨汁,准备亲自画一画,看看能否触发某些超凡力量。
他对于毛笔画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
但原身的肌肉记忆还存在,他的手很稳。
虽然画不出什么好画,但线条勾勒的很流畅,大脑,眼睛和手臂很协调,画一些线条明显棱角分明的静物还是没有问题的。
不过,磨墨沾墨的技术不行,毛笔勾勒的线条很粗,难以绘制精细的物品。
梅间试了一会儿,就将笔搁下。
凭他这点水平,想要做画,只怕还要去屏山画院深造几年才行。
当然,画技不是关键。
关键在于,他在绘画之时,并没有感知到任何与超凡力量挂钩的东西。
他甚至一边画一边喊系统。
结果嘛,自然是毫无回应。
难道静姝是一个特例?是独属于穿越者的金手指?
梅间生出了这样的念头。
咚咚咚!
这时,响起了敲门声。
梅间吓了一跳,连忙站起身来,走到门口准备开门时,又立刻停住,装模作样的喊了一声:“屋外何人?找我有何事?”
很别扭的古代白话,发音还是模仿静姝。
“梅画师,我是倚翠楼的绿蝶儿,您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啊!之前交代奴家的,说是楼里面其她姐儿妹儿要作画了,便来知会您一声的。”
是个年轻女人的嗓音,柔媚好听。
梅间心中顿时一慌,居然有熟人在这个节骨眼找上门来了!而且还要他作画!
他会画,会画个屁啊!
怎么办?
心中思绪百转,没有找到任何应对之法。
这也亏得是他神思如电。
倘若换一个人,绿蝶儿早等的不耐烦了!
梅间没办法,只能先开门。
绿蝶儿一身水绿色儒裙,五官姣好,抹了胭脂水粉,香气浓郁。
看面相,也就二十上下。
她先是歪着脑袋往屋里撇了一眼,然后从怀中摸出一块儿雪白布帛:“拿着。明日早间新来的李诗诗要做画。你只管画画,可别题一些乱七八糟的诗词上去。另外,印章也莫要盖。画完了,老规矩,你七我三!”
她将布帛塞进梅间怀中,然后就匆匆离去。
梅间拿着脂粉余香的布帛,轻轻展开。
布帛上墨迹浸染,写着几个小字——
西楼画厅,乙排三座,倚翠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