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李傕遣人送了一封书信给樊稠,说他新得了几坛西域葡萄美酒,请樊稠过府饮宴。
樊稠这人没有什么别的爱好,就喜欢尝尽天下美酒。以前在金城,来往西域贩卖葡萄美酒的商贩经常能够见到,不过这酒价格奇高,以樊稠的家资也不太买得起这种昂贵的美酒。
所以他只能偶尔买上一坛,与亲近好友尝一尝过过瘾。正因为喝的少,对他这种嗜酒之人来说,那西域美酒的滋味可谓魂系梦萦。
今日听说李傕有十几坛美酒,他哪里还坐得住,当即便要前往大司马府。
倒是有个新投效的士人门客出言建议:“将军身份非同往日,城中龙蛇混杂,贸然前往大司马府恐路上遭遇宵小之辈,须带齐仪仗侍卫为好。”
樊稠不以为意:“某纵横天下少有敌手,用得着怕几个蛇虫鼠辈?大司马府不过离此三五闾坊,赴个酒宴而已,带甚仪仗侍卫,没得让李老大笑话。”
樊稠身为开府大将,按照规矩出行的话,身边须带一百二十人的仪仗队。各种旗帜、车马、礼器都有相应规定,极为繁杂。
他是个冲锋陷阵的武夫,哪里愿意这么麻烦。再说去李傕那里喝顿酒,搞得这么护卫严密,别说自己了,那些军中同僚也会笑自己胆小惜命,见自家兄弟都这么小题大做。
笑骂了几句,他随手点了十几个亲信出门上马,直奔大司马府。
走了也就一炷香多点的时间,便来到一座占地宏伟的府邸门前,远远便见大司马李傕竟亲自站在门口迎接他。
“哈哈哈哈!大司马怎地如此客气,亲自出来迎接小弟。”
樊稠不敢怠慢,翻身下马紧走几步,上前施礼。
“呵呵,自家兄弟好些日子没有聚在一起喝酒了,恰好日前得了几坛子好酒,寻思着你樊老三爱这一口,便请你过来聚聚。”
李傕满面笑容拉起樊稠,一边拉着他进门,一边漫不经心的说道:“本来还想请阿多一起过来,咱们三个痛痛快快喝一顿,结果他说新得了几个绝色美女,正在家中快活,不来了。”
樊稠倒也不以为意,顺嘴打趣道:“郭老二真是荒唐,女人有甚好的,没得坏了自己身子,小心将来骑不动马,拿不动刀。”
“可不是嘛,还是老三你厉害。听说你还在府中日日打熬身体,我看你是愈发雄壮了。”
“长安城里又没甚鸟事,再不活动活动筋骨,身子都要生锈了。大司马,城中缺粮,小弟想着是不是带兄弟们再去豫州转转,弟兄们饿着肚子可不行。”
“不急,不急。”李傕拍拍樊稠肩头:“稍候喝酒时再议。”
两人边说边向里走,不消多时,便来到一处大厅。
樊稠跟着李傕进了大厅,却见里面已经有十几个军中将领坐在那里。
樊稠一怔:“今日来的人不少啊。”
就见李儒呵呵笑着上前道:“右将军,大伙都是托了您的福。听说大司马请您喝他新得的西域美酒,便厚着脸皮也来讨杯酒喝。”
李傕哈哈大笑:“你们这些痞懒货色,鼻子比狗还灵。贤弟,休去管他,咱们只管自己痛饮一番。”
李儒嬉笑讨酒,李傕又这么说了,樊稠自然无话说。再加上他本来就性格粗豪,喜欢热闹,这么多人在一起喝起来也爽快。
况且美酒都是李傕提供的,他愿意给谁喝自己也不能说什么,只要能喝的过瘾就行。
这来的人当中虽说都是李傕部下,但也有好些都和自己熟悉,关系不错。其中李蒙前些日子还曾偷偷拜访自己,想要投靠过来。
所以樊稠更加没有防备,一屁股坐在席上,大呼小叫的让李傕上酒。
一顿酒喝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樊稠开怀畅饮,肚子里灌下足足两升有余。
这西域葡萄美酒可不是中原所酿的那种寡淡米酒,按酒精度来说,中原的酒不过两三度,差不多和啤酒相仿佛。
而葡萄酒度数至少十几度,在这个时代已经算是烈酒了。
两升多葡萄酒下肚,樊稠早已醉眼朦胧,看人都带着重影了。
李傕突然将酒盏重重一顿,对樊稠道:“某听说老三你最近招兵买马,拉拢朝中大臣,意欲将某取而代之,不知可有此事?”
樊稠骤然听到李傕开口质问,不禁吃了一惊:“大...大司马怎地说这样话,我...我樊老三怎会...怎会与朝中...朝中那些酸子勾连?”
他酒喝多了,醉的连舌头都捋不直,只是下意识觉得李傕冤枉自己,叫起屈来。
“哼!你没有勾连朝臣,挖某部下总是真的!”
李傕此话一出,樊稠吓的出了一身冷汗,酒都醒了大半:“大司马,都是军中弟兄,平时多有走动,怎能说挖您部下!”
李傕一拍案几,指着一边早已变了颜色的李蒙大声喝道:“你以为某不知你做了甚勾当?李蒙,你这些日子偷偷与樊老三密议,意欲改换门庭,投靠樊老三,你们二人当某不知么?”
李蒙吓的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正想申辩,身后早有准备的胡封和李利抽出佩刀,一刀一个,便将两人捅了个透心凉。
樊稠庞大的身躯倒在地上,他一生勇猛过人,每战必先,在战场上少有敌手。今日却被自己曾经生死与共的兄长、同僚设计灌醉,死在一场酒席宴上。
他的身躯浸在自己的血泊中,一时间却还没有断气,张着大口呼呼喘气,一双牛眼紧紧盯着李傕。
“为何要下手杀我?”
李傕似乎并不屑于回答这个问题,轻轻一挥手,李利狞笑着上前,手中血淋淋的佩刀架在他脖子上,用力一割,樊稠大好头颅咕噜噜滚到一边。
看着堂内神色各异,噤若寒蝉的部下们,李傕昂首长笑:“樊稠、李蒙暗中勾连意图谋反,某家已将此二贼诛杀!李利,你即刻率本部人马包围二贼府邸清剿叛贼余党。其余各将持某将令前往二贼军营,收编部众,清除余党!”
李利、胡封和众将顿时神色兴奋:“诺!谨遵大司马将令!”
李傕这道命令等于下达了分脏信号,不管是前去二人府邸抄家的李利,还是前往二人军营收编部众的众将,都将获得巨大利益。
这些人都是刀头舐血的亡命之徒,为了扩充势力无所不用其极。就算其中有几个与樊稠、李蒙平常关系不错,在一下子可以扩充几乎一倍势力的巨大好处面前,也就顾不上二人死的是不是冤枉了。
他们争先恐后跑出大司马府,各自点起本部人马,前往二人军营收编部众,生怕去的晚了,被别人占了先,等不到多少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