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稠、李蒙之死,加剧了长安城混乱的局势,引燃了西凉军各部混战的导火索。
原先各部为了争夺已经不多的粮食,时不时爆发一些小规模械斗,但因为有李傕、郭汜、樊稠这三个巨头在上面压着,不至于上升到混战的程度。
可是李傕骤然发难,打破了西凉军内部相对稳定的权力结构。
樊稠一死,李傕手下各部将领蜂拥前往樊稠军营,试图接收他的部下,扩充自己实力。
但事实上哪有他们想象的那么容易,樊稠部乡党众多,对他忠心耿耿,将领们之间比李傕手下还要团结。要不然他在西凉军中也不可能崛起这么快,成为三大巨头之一。
就算樊稠已死,李傕也很难短时间吞并这股势力。
李傕估错了形势,以为就像当初他们西凉军攻进长安,吕布不敌逃走,城中并州军便立刻反水投降。
吕布是反复无常的小人,并州军名义上听他指挥,实际内心当中并不服他。
而樊稠不一样,他的部下将领大多都是一起从金城起兵开始就跟着他的嫡系。骤然听说自家主将被无故杀害,正是群情激昂的时候,哪里肯投降杀主仇人。
当李傕的部将们兴冲冲带兵过来的时候,收到消息的他们一是怕李傕大开杀戒,把自己这些樊稠嫡系将领一网打尽,二来西北汉子自有一股血性,要为自家主将报仇。
于是两军便在樊稠军营所在的龙首原展开混战。
这时候郭汜也得到樊稠被杀的消息,他本能的以为,这是李傕在清除异己。如果樊稠部众被李傕顺利接收,那李傕手下人马将马上超过十万,远远超过自己。
到时候只要李傕看自己不爽,轻而易举就可以把自己灭了。
这样的局面绝不是他郭汜愿意看到的。
于是郭汜立刻做出反应,亲自率军前往龙首原。
他想的很清楚,樊稠部众绝对不能被李傕收编,就算要收编,自己也应该吃下其中大部。只有保持住与李傕实力相当的状态,自己才能与李傕分庭抗礼,不至于步樊稠后尘。
三方加起来超过十五万大军就在小小龙首原展开激烈战斗。
樊稠部群龙无首,不过他们在死亡的威胁下紧守营寨,他们谁的话都不信,宛如紧缩身体的刺猬,任谁都难以奈何他们。
郭汜要阻止李傕部攻寨,就在外围时不时袭击李傕各部。还派人前往樊稠营中,试图说服樊稠部下投靠自己。可惜效果不大,樊稠部下就是紧闭营寨,一副守道天荒地老的架势。
李傕自知无故杀了樊稠,已经引起郭汜猜忌,他一面派李儒前往郭汜营中,试图稳住郭汜,一面下令强攻樊稠营寨。
只要迅速攻进营中,顺利收编樊稠部下,在巨大的兵力差距面前,郭汜自然只能俯首就范,任自己搓圆捏扁。
此后十几日,三方日日混战,一时间陷入僵持阶段。
打了多日,李傕算是看出来了,自己想要短时间吞并樊稠部众几乎已经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再加上郭汜在侧,自己的如意算盘已经落空,便有了罢战之意。
李儒劝道:“主公费尽心机诛杀樊稠、李蒙,若放过其部下,将来恐为其反噬,决不能半途而废,徒留后患。属下观郭汜将军亦有收编樊稠部众之意,主公撤军,岂不是为他做嫁衣裳?以儒之意,不若退而求其次,联合郭汜将军共分樊稠部众。郭汜得了人马,自然不怕主公将来对付他,与我息兵罢战。”
李傕心有不甘:“某不惜撕破脸皮,下手诛杀樊稠,结果却让郭阿多得了便宜,这口气如何咽的下!来人,派人进城问问李利,这都几日了,抄查樊稠、李蒙府邸还未结束?让他快快率部过来。其他人在苦战,他却在城里享福,成何体统!”
李傕不听劝告,要一意孤行吞了樊稠余部,催促各部将领加强进攻。
李利接到叔父李傕命令时,他正在城中肆意享受。
这货一开始还算老实,只是抄查樊稠、李蒙两家,得了许多金珠财货,也按照规矩将大部分财物送进李傕府中。
不过随着李傕带兵出城,前往龙首原攻打樊稠余部营寨。他的心思就活泛起来,借着彻查叛党的由头,严刑拷打两人府中家人,暗中示意攀咬朝中大臣。他好拿着口供扩大范围,借机敛财。
重刑之下有几个受得了,他自然要什么口供便有什么口供,短短几天,朝中就有数十个樊稠推荐的官员被牵连拿下。其中不乏为了讨好樊稠而曲意结交的士族豪门。
李利乃是贪婪小人,哪里会顾忌这些士族豪门的门阀地位,只要他认为有利可图,无论对方身份多么高贵,在朝中影响力有多大,一律派兵破门抄家。
一时间长安城人人自危,为了家族存续,纷纷送上巨额资材贿赂李利,金银珠宝,绝色女子,塞满了李利府中。
李利志得意满,日日笙歌燕舞,肆意享受起来。
等到叔父李傕派人来责骂催促自己,才想起城外还在激战,若是违抗叔父命令,自己的下场可不太妙。于是忙不迭点起人马,出城前往龙首原助战。
李利一走,西凉军在长安城里就没了成建制的守备部队,朝中百官公卿也就松了口气,庆幸自家暂时躲过一劫。
这一日,长安西边雍城门来了一伙数百人的大商队,驱赶着百余车货物要求进城。
好几年了,长安一直征战不断,哪里见过带着这么多货物的商队,城门尉余亮很是疑虑,便上前询问。
“你们是哪里来的商队,不知道最近城中正清查叛党,不许大股商队入城吗?”
一个气度不凡的中年商贾上前行礼道:“这位军爷,小的张茂,乃是武威张氏族人。三年前奉士度公之命前往西域经商,因为道路险阻,多有匪患,走了许久才辗转回到长安。”
说完他取出一份路牒递了过去,袖子一翻,一锭金子消无声息的塞在余亮手里。
余亮手一沉,眼角扫过一抹金色,接过路牒的手便顺势将金锭放进怀里。
他打开路牒,上面果然写着武威张氏张济的族人,从长安出发,前往西域经商的字句。再看这些人中还有许多高鼻深目的异族人,与城中那些西域人面貌相似,的确很像来往西域经商的商贾。
“哦?哈哈!原来是镇东将军族人。不过张君不知,镇东将军如今不在长安城里,两年前便已奉诏前往弘农屯驻。”
“这样啊......,军爷您看,小的们一路上风餐露宿,已是十分疲惫,能否让我等进城歇息几日,再前往弘农士度公处?”
“这个......,不瞒张君,大司马有令,不许大股人马进出,我也很为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