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要死死记住，面对皇位权柄，皇宫就是一个没有硝烟的战场，比起真正的战场只会更加凶险、残酷、血腥，双方都会无所不用其极，为了置对手于万劫不复，殿下没见过没听过的诡谋手段都会轮番上阵！”

“你上过战场？”

“没有……”

朱允熥嗤笑。

“殿下，这不是重点，而且殿下不要忘了，我爷爷宋国公可是战场宿将，我出身于将门，从小耳濡目染的都是大明立国的各大战役！”

“我皇爷爷还是千军万马的主帅，亲手打下了大明万里山河呢。”

冯毅:“……”

“好吧，殿下也是家学渊源，那就应该更能理解我的意思才对，说到底就是殿下你不想害别人，但并不能阻止别人来害你，所以要先下手为强！”

“如何先下手？”

冯毅笑道:“办法有很多很多，身为帝王疑心本是常态，陛下也不会例外，殿下可以自己去思考如何在陛下的心中埋下怀疑的种子，必要的时候甚至不惜自损己身，殿下身上的一切损害哪怕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是吕妃母子所为，可只要稍加引导，就会在皇帝心里埋下对吕氏母子猜忌的种子，是种子就会生根发芽，殿下可明白我的意思。”

朱允熥蹙眉道:“你让我不惜损身也要陷害吕氏母子？”

“对，必要的时候可以这么做，只要能击败殿下的对手，什么手段都可以试试。”

朱允熥沉默片刻，眼神变的坚定道:“本殿明白了。”

“那就好，我还有宫外所有关心殿下的勋贵也会一起发力，届时殿下若是听到什么风吹草动，务必自己思索之余看看能否有在宫中配合的机会……”

不知不觉间便过去了足足两个多时辰，两人却没有一点点的困意。

敲定了十几种方案，已然听到雄鸡打鸣声。

冯毅狠狠舒出了一口气，没有十全十美的方案，只能是在实施的过程中不断去拾遗补缺，做到尽善尽美。

“今日殿下还要在寺里为父祈福，这一夜未睡，殿下能扛得住否？”

朱允熥笑了笑没说话，扛得住得扛，扛不住也要扛，那有什么说的。

“殿下还是回宫吧，如此我也能早些离开这里。”

朱允熥无语道:“本殿和皇爷爷说要在鸡鸣寺为父亲祈福斋戒三日，如何能半途而废，又哪来的借口，本殿是看你自己不想继续待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两天吧。”

冯毅嘿嘿笑道:“寂静的环境最能激发人的思维，别说让我待这两三天，就算待上两三个月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朱允熥定神看着冯毅冷笑道:“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本殿一定会满足毅公子在这里待上三个月的愿望。”

冯毅:“？？？”

“殿下去了大雄宝殿跪上个把时辰，然后嚎啕大哭，别管真晕还是假晕反正得晕过去，到时候锦衣卫一定会护送殿下立即回宫，等到殿下苏醒，陛下可以这么回……”

朱允熥听完冯毅所言，直接被惊了个五荤八素，时间不多了，缓神过来也不废话，深深看了一眼冯毅道:“本殿记住你了。”

“希望让殿下记住不会是一件坏事。”

朱允熥迈上台阶道:“你这人太危险，本殿觉得很难掌控，或许有一天本殿会忍不住赐你一杯鸩酒。”

冯毅大笑道:“殿下，相信我，身为帝王如果连臣子都掌控不了，还需要用这等手段来达到消除隐患的目的，那只能说明一件事，君王无能！”

朱允熥险些没从台阶上摔下来……

冯毅看着朱允熥消失在通道尽头，今天夜里他说了一脸盆的口水，如今看来不错，只要朱允熥不是那么蠢，那么按照他的计划一件件展开，内外合力，将其扶上储君之位并不是什么难事。

吕氏若是认为朱允熥对朱允炆产生了太大威胁想要动手铲除的话，那么冯毅也不介意先把朱允炆送去见他爹！

当然，默契很重要，如今有吕氏的严密监视，两人想要光明正大见上一面可谓是难之又难，宫里就算有眼线有内应，不到万不得已也不能轻易动用，哪里是漩涡之地，动用一次就多一分危险，冯毅从头到尾都不可能相信太监能有什么品格操守，转手把主子卖了才是常态。

所以这需要默契，需要朱允熥能够准确把握时机，冯毅相信朱允熥能把握住，一个生活在吕氏阴影笼罩下十几年的少年，能拥有骗过吕氏这么多年的城府，绝对不会是什么简单角色！

朱允熥回到舍房钻进被褥，目光直直盯着床帐，他有些困了，却没有睡觉的欲望，之所以上床，是要用自己的体温将被子捂热，否则整整齐齐的床铺，冰凉的被褥，一看就知道他昨天晚上没有休息。

谁知道负责伺候他的太监是不是吕氏的人。

冯毅说的没错，小心驶得万年船，风口浪尖，多算一步就多一分的胜算！

公鸡三遍报晓，端坐房门前的道衍身上已然落下一层白霜，看见推开院门而入的锦衣卫和太监，微笑起身，合什道:“坐禅一夜，安殿下惶惑之念，但愿殿下能睡个安稳觉，做个好梦。”

“大师有心了。”为首锦衣卫小旗官躬身，然后朝身边本该贴身伺候的内侍说道:“去伺候殿下起身洗漱，不可耽误了殿下祈福的吉时。”

道衍微笑让开了路。

午时，冯毅用了斋饭，看着对面端坐，满脸不怀好意的道衍无奈道:“道衍大师，我脸上可没长出花来，你用看大姑娘的眼神这么色眯眯的看我，我只能怀疑你是不是对我别有所图。”

道衍笑道:“再美的女子在贫僧眼里也不过就是红粉骷髅罢了，倒是檀越让贫僧越看越是琢磨不透。”

“盯着我看就琢磨透了？”

“一个多时辰前，在大雄宝殿为太子祈福的熥殿下突然失控嚎啕大哭，哭晕了不说还吐了血，想必这也是檀越的授意吧。”

“大师您说什么？熥殿下哭晕了，还吐血？”

道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