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对话间,车辇继续启行,进入溪城。
掀开帷幔,江长青探头观察外部。
“数年前,我曾来过此地。那时这溪城虽热闹,但绝非如今这般车水马龙,各类店铺琳琅满目。”良久后,江长青感慨。
“没想到先生这方外人,也会有此类时过境迁之感。”戍宁王回话。
江长青摇头。
方外之人?
在这修仙末世,他虽得入仙路,却仙路漫漫,道阻且长,也算不得方外之人。
收回视线,他开始询问一些问题。
他已发现。
在自己假死的这段时间里,这世间似乎出现了某种变化。
而就是这种变化,才会让戍宁王以及遇到的歹人,对“仙人”的出现虽震惊,却不觉得意外。
“永安二年,一仙人独自闯入皇宫,上万禁军不得近其身,先天武者非其之敌。”
“仙人血染皇宫,挟持陛下,祸乱后宫。”
“不久后,仙人寿命已至,人死道消。”
“经此一事,当今陛下性格大变,开始求仙问道。”
“永安三年,大盛国各地多有‘仙人现身’传言,经查一切属实。”
“永安四年,仙人出现愈发频繁,所现之地,天灾人祸不绝。”
“同年,陛下颁布圣旨,寻仙人担任国师,终寻得一名筑基仙人。”
“永安五年,陛下深居简出,设仙台法场,一心求仙,朝堂事宜皆由国师负责。”
“国师置民生于不顾,耗费国力四处寻找仙人洞府。众多假死仙人被惊醒,暴怒中开始大开杀戒,此举加重了人祸。”
“永安六年,也就是今年,大盛国外有强敌环伺,内则民不聊生,多地揭竿而起,已是国将不国。”
戍宁王细细解释。
说话间,他虽努力压制,但言语中的愤怒、怨恨却显而易见。
听完后,江长青陷入沉思。
他于永安二年假死,没想到短短五年间,竟发生了如此多的大事。
他猜测,仙人频繁现世,恐与‘渡泉丹’有关。
渡泉丹能让修士假死数百年,他的妻子就是从假死状态中苏醒,而后嫁给了他。
如此证明,已有一批服用渡泉丹假死的修士,到了苏醒的时间。
这些苏醒的修士大多寿元将至,沉睡数百年却发现世间仍是修仙末世,修为、寿命都无法延长,自然会产生浓烈怨气、不甘,从而弄出一些天灾人祸来。
至于当今国师为何要四处寻找修士的假死洞府,想来应是除了“我醒了,你们也别睡”的想法外,也有想夺宝延长寿命的打算。
“哎。”江长青叹息。
他猜测戍宁王恐有造反的打算,对他放低姿态,因是想请他相助。
对此,江长青只能表示爱莫能助。
当今国师是筑基修士,绝非他能对抗。就算有能力,他也不会参与。
毕竟他的金手指是长生,而非无敌。
相比冲冠一怒,心系苍生而言,还是低调些好。
念及至此。
任戍宁王喋喋不休,江长青依然眼眸微阖,不言不语。
良久后,戍宁王似乎放弃了,问道:先生来这溪城,是久居还是暂留?不知先生接下来欲前往何处?是道观,还是……”
“勾栏。”江长青睁眼打断。
如此回答,弄得戍宁王一愣。
良久后,他略显尴尬道:“巧了,我与先生目标相同,同去。”
车辇沿城中溪河而行。
相比城外的衰败,溪城似与世隔绝,道上客商熙来攘往,溪边垂柳随风摇曳,各类吆喝声不绝于耳。
数刻钟后,车辇在一名为“雅香居”的水榭前静止。
江长青从车辇跃下,目视前方。
此时已至夜晚。
映入他眼帘的是进出宾客,朱红建筑,亭台水榭,以及高悬红灯笼。
灯笼倒映水上,映红溪河的同时,也让那于亭台中起舞,于高台上抚筝佳人倩影,显得更加妩媚。
隐约间。
他似听到了佳人清歌,歌声沁人心脾,牵动人心。
他似也听见了佳人轻笑,笑声袅袅,拨人心弦。
眯眼注视,侧耳倾听了片刻,江长青感慨:“果然是大恶之地!”
言罢,他抬脚便往水榭中走。
后方的戍宁王见状,连忙与名为黄鹤的先天武者快步追上。
众人进入雅香居。
见一白发白眉的老者,竟来此地娱乐,不少宾客都投来诡异的眼神。
雅香居的老鸨是名身材臃肿,脸上浓妆艳抹,老远就能闻到其身上胭脂味的中年妇女。
手持绣有一对鸳鸯的团扇,老鸨摇曳着肥胖身躯到来,用肥指戳了戳江长青的胸口后,才笑道:“哎哟,客官当真是老当益壮啊!瞧瞧这精气神,就跟年轻人似的!”
“那是。”江长青挺直腰杆。
穿越至今,这是他首次来这等娱乐场所。
年轻时,他只知求仙问道,老了成亲生子,便也没了这等闲情雅致。
虽是首次,但他却丝毫不尴尬。
毕竟只要他不尴尬,那尴尬的就是别人。
轻抚胡须,江长青直接将牛皮吹上天:“你这眼神不错,老夫纵横风月场所半生,可谓其中老手,无数美人为我痴狂!”
“……”
老鸨无语,嘴角一抽。
咋说你胖,你还喘上了呢?
“呵呵。”尴尬一笑后,老鸨询问:“客官是想饮酒听曲,还是寻欢作乐?”
“两者皆有。”江长青秒回,继续抚须:“但普通庸脂俗粉,入不得我眼。还不将你店中花魁唤来,让我一睹其芳容?”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雅香居的花魁,名为林锦儿,美艳之名远扬。
毫不夸张的说,在场的所有宾客,几乎都是慕名而来,若能成为林锦儿的入幕之宾,哪怕散尽家财也心甘情愿。
但无奈。
林锦儿不为钱财、才华所动,能投其所好,见其芳容者极少。
此时听,江辰这个衣着朴素的年迈老头,竟打起了林锦儿的主意?
这简直贻笑大方!
而就在众宾客准备出言讥讽时。
“客官请。”老鸨微微侧身,让出一条道路。
一时间,乐声、笑声皆停止,场面唯有寂静。
众多宾客难以置信。
凭什么啊?
上次也是一个老头得见林锦儿,这次竟也是如此?
难道林锦儿有特殊嗜好,钟情于年迈老者?
越想越觉得可能,回过神来后,众多年轻宾客抬酒痛饮,痛恨自己生不逢时!
反观戍宁王。
自进入雅香居后,他便一直沉默。
此时见江长青真想随老鸨前去见林锦儿,他连忙抓住江长青的手腕,且摇了摇头。
见状,老鸨顿时笑容收敛。
或许是知道戍宁王的身份,虽明显不悦,但她却没有过激言语、举动。
“放心,我心中有数。”江长青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