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英宫姬无邪获胜。”

长老高声宣布中，姬无邪成功晋级。

这一战他没使出拔剑，硬生生靠身法、符箓与对方周旋，最终能胜出，还是因为对方乱了分寸，被完全带进了自己的节奏里。

收获众多好感度的同时，姬无邪也初次意识到这些不起眼的小花招在施展中一样有用，只是看着手中断剑略有点心疼，担心大小姐又要发一顿脾气。

回到场外，莫望舒却根本没提断剑的事情，直接召来黄符，带他去往紫翠丹房。

师妹在丹房里休息，听到师兄凯旋归来，立刻露出开心笑容，末了又撇撇嘴，央求师兄带她回家。

姬无邪向长老询问病情，确认师妹可以回经楼修养，这才应允。

师妹受伤，姬无邪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师尊常年不在山中，他与师妹算是相依为命。早些年师妹还没上山时，自己一个人在经楼，活得跟个野人似的，经常三五天不洗澡，吃饭什么的也随便应付，又因为无法修行的原因和仙家同门也玩不到一块，突出一个自闭。

后来师尊收了师妹进山，看起来是给他带来个拖油瓶，实则让他生活有了很多转变。他一边打理经楼，一边照顾师妹为她求学的事情操心，不知不觉间自己也精神了许多。

再后来系统出现，他开始四处冲浪撩妹闯祸，时常让师妹提心吊胆，没想到现在又轮到自己了。

三人回到经楼将师妹安顿好，姬无邪亲自下厨做了顿饭菜，简单吃过后，一封剑书从昆仑宫传来，是预选赛第三轮对阵通知。

姬无邪的第三轮对手是昆仑宫弟子方景元。

也不知是否是长老们故意安排，还是他运气实在太差，这一路碰见的竟全是实力不俗的剑宫弟子。

莫望舒听见方景元名字后有些印象，知晓他也是昆仑宫一位师兄，师从执剑长老商棋，剑道修为与那扶风不相上下。

姬无邪听大小姐讲完，心里不由得有些犯愁，他没有绝对自信胜过正经的剑宫弟子，何况眼下自己连佩剑也无，不知该如何是好。

莫望舒一眼猜到他心思，忽然开口道：“咱们今晚去剑阁吧。”

“剑阁？”

“对啊，天墉城有座剑阁，那里藏了很多剑，你不知道？”

“知道归知道，但我听说去剑阁得先闯剑道，知命境以上才有资格，我……”

莫望舒打断道：“放心吧，这不是有我吗？有本小姐带着，这山里就没有你去不了的地方！走吧——”

……

天墉城中有座剑阁，高六丈十一尺，内有三层，藏名剑千柄。凡剑道修为得师门首肯者，皆可入阁取剑。

莫望舒前些年曾陪顾师兄来过这儿，此番故地重游，很快找到去往剑阁的路口。

从南天门向西一直走至崖边，万仞绝壁上有一处木制栈道，宽仅数寸，只容一人侧身通行，若是失足落下，必是尸骨无寻。

莫望舒看了看悬崖下的风景，拍了拍胸口强行镇定下来，说道：“这儿无法使用御空法器，得徒步穿过栈道去往峰顶。你小心些，抓紧我的手，我带你过去。”

姬无邪望着眼前的剑道，却摇头笑道：“既然这是入剑阁必经之路，还是由我自己来吧。我要真让你护送着过去，岂不真是吃软饭的了。”

莫望舒嘟了嘟嘴：“吃软饭怎么了，我是你师姐，照顾你也是理所应当的，有什么不对！”

“师姐的好意我就心领了，如果我不小心失足掉下去，你可千万要接住我……”

“可是……”

莫望舒还想再说，姬无邪看着她的眼睛，难得认真道：“放心吧，若这点小事我都办不到，还怎么和那些剑宫弟子抢山河宴名额，我可以的。”

莫望舒犹豫了会儿，终于松了口气：“那好吧，我乘着黄符在山下守着你，你可千万小心……另外这张符你拿着，如果陵渊师叔不让你进去，你就把这个交给他。”

大小姐从怀中掏出一张符箓塞到姬无邪手中。

姬无邪低头一看，只见那黄符周身金灿灿的，一看就不是凡品，说不定是符宫里的仙家法宝，不由问道：“这是？”

“你就别管了，总之是好东西，以备不时之需。”

“谢、谢谢。”

姬无邪察觉到大小姐一番好意，也不再拒绝，只是先记在心头，来日再想办法报恩。

“快去快回啊，我在这儿等你的好消息！”

“好。”

姬无邪缓缓舒了口气，抬步走进栈道。

他手中无剑，也未学成御剑飞行，只能面贴崖壁，斜着身子缓步前进。

夜风吹动青袍，脚下木板随之微微晃动，下方是万丈深渊，若是看久了容易生出幻觉，只能直视前路，步履不停。

忽然一阵剑鸣声从远处呼啸而来，万千剑意化作罡风拂过，一瞬将脚下木板掀成波浪，姬无邪惊呼出声，贴着崖壁跪伏下去，堪堪稳住身形。

月色暗了下去，层层乌云聚拢过来。轻快的脚步声在山间回荡，又很快被凛冽寒风淹没，一场剑雨如期而至，前来迎接闯关者。

姬无邪停下脚步，望着那从天而降的雨帘，仔细感受其间剑意。

那些剑意都很熟悉，有的来自天墉，有的来自昆仑、琼华，万般剑意看似无形，实则有质，如一招招剑法出现在眼前。

白云剑法三十六式，承天剑式十二剑，六壬法剑二十四式，神虹诀九重。

他伸出右手，两指并拢捏作剑诀，迎着那片剑雨，开始解剑。

剑宫三般剑法，彼此相生相克，要走出这一片剑雨，自然需要对昆仑剑法有足够了解。

姬无邪入山十年，熟读剑经，三宫剑法虽不能使出仙家真意，但一招一式早已熟稔于心。

鹊踏枝接燕回楼，潇湘神应水龙吟，见重山对挽云归。

朔风解寒霄，玄微连碧涛，镜归化却邪。

偶有不懂的招式出现，姬无邪便如实道：“抱歉，这招还不会。”

然后剑雨落下，在他身上留下一道道剑痕。

他以剑招解剑意，对于其中的磅礴剑元却没有任何办法，只能任由真气侵入五脏六腑，不多会儿便呕出鲜血，感觉一身骨头都要碎去。

云雾越来越厚，渐渐将整座栈道笼罩其间。姬无邪行走在云端，一边解剑，一边缓缓挪动，空中的剑雨没有要停歇的意思，他的脚步亦是。

道袍上的剑痕越来越多，或隐或现，或深或浅，血渍沾上衣襟，转瞬又被雨水冲刷干净，右手剑诀至始至终未曾分开，直到手腕酸麻，也不敢有半点松懈。

前路茫茫不可见，只能凭借身旁冰冷的崖壁摸索行进，云中栈道如登天之梯看不到尽头，只有极远处依稀闪耀着一个光点，像黑夜中的灯塔般指引行人。

姬无邪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有些担心这条路到底有没有终点，于是身形越来越快，无惧剑雨在他身上留下怎样的伤痕，只是凭着一腔悍勇横冲直撞，势要瞧瞧这所谓的剑道究竟有多了不起。

终于，云雾散去，剑雨停歇，姬无邪一脚踏在坚硬的岩石上，这才确认自己通过了试炼。

他半是兴奋又半是后怕地往后看去，只见万里云海间，雨过天晴，无数繁星在天边亮起，正对他好奇地眨着眼睛。